原来我娘每次骂我奶说她死老太婆肯定藏了不要银子的话是真的。
这可是整整一百个银元呀,还有一根金条,虽然那年我逃出家门她给了我一个,可后来她告诉我,她本来只想给我一个铜板的,摸错了。
她用小布包给我办好了,又递给我一件衣服,不像是我现在穿的短褂长裙,有些像男人的西服,应该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了。
“她奶奶的熊,你娘天天说你到了年纪就应该嫁人,她说你,眼睛看着我呢,她在让我到了年纪就去死呢,我偏要送你去上学,咱家养一个学生养不起?”
“这衣服是你小姑的,她当年也是吵着闹着要去上海上学,你爷不让用马鞭抽了她一顿,她楞是一声都没有吭,我的孩子我知道,我知道她会趁着夜里偷偷跑,这一跑就不会再回来,我就把她的嫁妆,我的嫁妆一起换了一个一百银元,又偷了你爷的一根金条,还连夜照着那些洋人的衣服缝了一件,里面绣了咱家的地址,可还没有给到你小姑手上她就只身跑去了上海。”
“你要是去了上海,学习之余也去找找你小姑罢,现在不比从前,随时都有大船跟火车来往,虽然女儿家不应该在外奔波,可你是去读书,我活了六十多年唯一的遗憾就不认识字儿。”
虽然火车便利,可我还是执意坐船,船上三天我跟去阎王殿走了一遭一样,又是吐又是晕船的,下船以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住处就给我爹写信。
这也是我奶给我支的招,说我既然想去找宋晓文,上海这么大自己找八辈子也找不到,得先到了上海再给我爹说我要在上海读书,上海的人我爹也只认识宋晓文一个,我找不到,我爹肯定找得到。
我在旅店等了半个月,才有差不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旅店找我。
那年轻人长得高高大大,比我高出了半个身子,长脸,眼睛好像凹进了眼眶里面,鼻子跟山脉一样,一张嘴就是标准的北京官话,还时不时冒出两句洋文儿。
他叫高德,是来找我的,宋晓文也在找我,在接到我爹的来信后,宋晓文号召他大学的同学在上海大大小小的旅店找我,足足找了半个月才找到我。
宋晓文对我的描述是萝卜大小的一个人,坐在地上像个土豆子,但是野得很,我爹信里还附了一张我的相片,他们记住了我的样子,还告诉了宋晓文我有了一个张善的大名。
可是高德见到我在旅店楼下的早餐店吃蘸糖油条时,脱口而出第一句话就是,“上帝,你这个小萝卜头,土豆子还真的挺爱吃油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