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问了高德很多关于宋晓文的事情,到后来高德都不愿意搭理我了,帮我提着箱子,嘴里念着洋文,叽里咕噜的,我听不懂就学着他叽里咕噜的。
“你在说什么?”高德问我。
“我在学你说洋文呢。”
跟宋晓文,高德还有他们的朋友们在大学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我常常跟着他们一起读书,参加活动,宋晓文最爱参加的活动就是念诗会,他才华横溢,又生的一副好模样,大学里面的女生都爱听他念诗,后来他又不念诗了,跟着其他学生一起去游行演讲。
因为那段时间太过美化,我常常怀疑那是不是只是一个梦,一个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梦,可当高德的身体被炮火炸的粉碎,再也回不去那个从未去过的故乡苏联时,我又在想也许是那段时间的美好已经是透支了我们剩下的一生。
我跟宋晓文是在我二十岁,他二十六岁的时候结的婚,我穿着白色的护士服,他穿着中山装,我们在房顶破了一个洞的天主教堂里面结婚,参加婚礼是由我救治的伤兵,学生还有军人。
宋晓文说,“张善女士,这枚银元我会好好保管。”
这么银元他的确有好好保管,大家都说宋晓文是个好男人,重情守义,那枚银元他从十四岁带在身上,带了几十年,一直放在胸前的小口袋里面,哪怕是后来他从上海流落到重庆,一路上连土都吃不上两捧,人已经快瘦成了骷髅架子,他也还是将那枚银元小心翼翼的放着。
只是这枚银元还是在他染上了大烟,躺在床上如同废人一般时,被我拿去换了一副上好的棺木跟一只老母鸡。
这时的我还不知道往后的事情,只知道大学里面全是用砖做的房子,还有剪着短头发的女学生。
我也将我的长辫子剪掉,可是又舍不得扔去,思来想去把它寄给了我娘,让她替我好好保管,后边听我弟说我娘那年收到了我的辫子,眼睛一黑以为我被革命军抓着绑到菜市口砍头了,还是我奶大手一挥,说等着囡囡跟她爹的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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