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文说，“上海也有日本人，还有洋人。”
“是日本人跟洋人多，还是中国人多。”
“自然是中国人多的。”
我们这里死人是要请道士做法事的，我爹以往最不信这些，可这次我见到他跪在奶奶的棺材前面，一会儿叫着娘一会儿叫着弟弟的小名，看见一两只飞蛾扑了过来，便抓住一个人就说，“这是我娘跟幺儿回来看我了。”
“大的我娘，你看它翅膀上有一点红色，我娘年轻的时候最爱穿红色的衣服了，小的是我幺儿，你看翅膀上两个眼睛多像我幺儿，我幺儿小时候就……”
丧事的步骤很多，宋晓文也跟着我们一起守夜，期间有日本人过来说也要替我奶跟我弟弟守夜，言语之间充满了歉意，还表示只要我奶奶配合，这种事情是万万不会发生的。
宋晓文稳住想要破口大骂的我跟想要冲上去打人的我爹。
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枪来，用枪口抵着那个日本人的头说，“我们中国人讲究一个死者为大，我们谁也替他们做不了主，我家囡囡的奶奶跟弟弟刚刚过过世。”
“你要是真诚心来道歉，趁着奶奶跟弟弟还没有走远，你亲自去找他们。”
那日本人头被枪口抵着也不敢再说道歉的事情，宋晓文他也不敢得罪，虽然宋晓文他爹抽着大烟，可到底在城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姐夫又在东北有着一番事业，跟日本人也有些往来。
金枝，下辈子你要平安顺遂，嫁个如意郎君，我再去找你，不当你的乖孙孙了，我们要是好朋友，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张良，来世你一定会骑着高头大马路过我跟金枝的裁缝店，看见里面有好看的漂亮衣服，千万要下马买两件回去带给你的妻子。
奶奶跟弟弟埋在了爷爷的坟边上，我爹抽着我奶奶留下的烟斗，看着那两具棺材被放进了坑里，又看着坟土渐渐垒起来，我娘忽然就跳下去趴在我弟的棺材上面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几天的眼泪就流出来。
我爹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旁边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怕误了下葬的时辰，对我们活着的人不好，我爹也不说话，我娘直趴在棺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