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格外安静,咀嚼声轻不可闻。郑秋代给宁织夹了一片竹笋:“那个达达主义作品展,忙完了?”
“嗯。” 宁织嚼笋,嚼了好久才咽下去,问郑秋代:“你最近没练琴了?”
刚才他路过客厅,看到小提琴琴盒都落灰了。
“提不起劲。” 郑秋代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又把话题转移到宁织身上,询问他的终身大事。
“你舅妈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见了吗?”
“没有。” 宁织吃完了,端着碗往厨房里走,“以后别让舅妈给我介绍女孩了,介绍男孩吧。”
郑秋代举着筷子发愣,忧郁寡淡的脸庞终于多了些表情,她张了张口,迟疑地责备:“别闹。”
宁织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周六这天,晴空万里,暖风拂面,一辆保时捷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庄园。
管家和园丁站在草坪上说话,听见马达声,喜不自禁地迎上前:“少爷回来啦!”
“刘叔,恒哥,” 江忏拔下车钥匙,笑着与他们寒暄,“忙什么呢?”
“天气好,晒晒太阳。” 刘彬端详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早饭吃了没有?”
江忏摇头,管家心疼了,立马赶回去吩咐厨房,步子迈得又快又稳,完全不像个六十岁的老人家。
江忏问:“恒哥,我爸在家吗?”
“怎么不在,最近江先生迷上书法,每天都在家里练字呢。”
“他倒轻松。” 江忏告别园丁,从花圃里摘了一束鲜花,沿着石板路走到一座城堡形状的建筑前,蹭掉鞋底的泥土,用力推开厚厚的木门。
“少爷回来啦!”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匆匆跑出厨房。
江忏递上刚摘的鲜花:“洪阿姨,送你的。真不好意思,没提前通知,又麻烦你下厨了。”
“说什么话,巴不得你多回来呢,” 洪蓉被这浪漫的招数弄得脸红,指了指楼梯,“江先生在书房,快上去吧。”
“不急,我先去看看我妈。”
江忏走进客厅,望向墙上挂着的巨幅结婚照。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小时候要狠狠地仰着头才能看见,现在长高了,已经可以和画中的女郎平视了。
多漂亮的女人,而且永远也不会老。
宽敞的书房里,江启平正在写字。他略微弓着腰,姿态专注,毛笔刚落在宣纸上,忽然听到一阵急躁的敲门声,犹豫了半秒,字就毁了。
“进来。” 他放下笔,将纸团扔进垃圾桶。
江忏推开门,没叫 “爸”,父子俩对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江忏问:“董事会什么时候能把江鲁宏那个废物开除?”
他语气尖刻,江启平却不动如山:“他怎么了?不是干得好好的。”
“又笨又蠢。J 省的项目交给他多久了?到现在都没建起来。”
江启平明白了:“你想接手,他不放手。”
江忏大方承认:“是。”
他是总经理,江鲁宏是副总,公司事务本来就该由他做主,如果江鲁宏有谋略有胆识,江忏倒也愿意合作,可对方分明就是个草包饭桶,靠关系才坐到现在的位置。
江启平把玩着桌上的镇纸,过了一会才说:“想接手就接手,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以后怎么进董事会。”
江忏年轻气盛,经不起激,暗讽道:“我处理不好?我是怕弄得太难看让你们兄弟阋墙。”
江启平扯了扯嘴角,眼神锐利而深沉,他不紧不慢地对江忏说:“那说明你能力不够。”
江忏被这老狐狸气得够呛,不再争辩了,转身下楼,走了两步发现江启平跟在后面,诧异地问:“您不练字了?”
“我有个客人。” 江启平指了指窗外的花园。
到了客厅,父子俩一个看报纸,一个玩手机,谁也不搭理谁。直到厨娘端着银耳莲子汤圆招呼江忏上桌,江启平才问了句:“没吃早餐?”
“嗯。” 江忏向厨娘道谢,舀了颗汤圆,漫不经心地吹掉热气,“你什么客人啊?”
话音刚落,大门外的月季就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那些月季长得太茂盛了,在春风中不堪重负地倾斜,倒在石板路上,每当有人经过,便会刮到蹭到,然后沾上淡淡花香。
管家嗓音洪亮:“江先生,宁先生到了。”
宁先生?江忏产生了一种美妙的预感,放下碗,饶有兴趣地盯着玄关。
他看见宁织走进客厅,与江启平握手寒暄并送上准备的礼物,然后不经意扭头,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宁织慌乱无措,宁织目瞪口呆。
江忏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满足,嘴角一弯,愉快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