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百态。
阙铭昇靠在椅背上,浑身放松着看座下众人,面上甚至噙着一丝笑,眼神却越来越冷。
而沈家更乱作一团,女眷们面色非常难看,慌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小姐担心自己的名声影响出嫁,大些的儿子们则挥着袖子解释并非如此。
而一家之主沈敬瑜却是已经形同疯子了一般,礼仪脸面全是不顾。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鄙夷他!他知道,他们表面上对他笑,背地里却在嘲讽!只是因为他穷!
明明他才华满腹!只是他穷!他就要低下身躯对这些废物陪笑脸说好话,卑躬屈膝!他还要低下身躯去哄那个蠢笨的女子!
真恶心!真恶心!她怎么还不死!
一旁的侍从唯恐沈敬瑜在这大殿上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急忙来拉他阻拦,却被他赤红着眼睛一把推开,侍从猛摔了一跤,撞翻了身后来走过的宫婢,“当啷哐当”酒壶玉杯碎了一地。
本来充斥着低声说话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全都看着沈敬瑜。他们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过沈府所说的沈浊水发疯杀人的样子,却每个人都亲眼看到沈敬瑜疯魔的鬼样子。
胆小的人唯恐被伤己,往后躲了躲。
高高的水台上歌舞半曲落下,水色缠绵,不见人影。
沈敬瑜暴跳如雷:“谁安排的歌舞!是谁!是谁!”
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座上的伏玉要开口斥责,被阙铭昇抬手挡过,伏玉小心地觑了一眼太子殿下的面色,发现他已经是怒极了,忙熄声后退。
阙铭昇顿了一会儿,刚要开口,殿外遥遥传来声音,清凌凌的,像是不含任何感情,淬了冰。
“我安排的,不好看吗?”
珠玉轻轻碰撞着,身着华服的国师大人,半张银具覆盖俊美的面容,姗姗来迟。
他唇角难得的勾起一丝笑,即使半张面仍未露出,周身气质却仿佛和暖了不少,他迈进大殿,身上穿得不薄,侍立的内监忙服侍着取下披风。
他四下余光一扫,殿中众人已经起身纷纷行礼问安。
柏鹤没有看他们,抬眼向座上的阙铭昇一拱手:“殿下。”
阙铭昇盯了他一瞬,站起身,俯首躬身。
柏鹤的目光与他一错而过,当然看得到他眸中冰冷。柏鹤将众人叫起,安然落座,从头至尾也没看站着大喘粗气的沈敬瑜,即使他的眼神浸满了阴毒。
没有人知道国师大人为何在这个节骨眼赴宴,可人人心中都敲打起了小鼓。
柏鹤撩开垂地的袍摆,一手在腰间镶了绿松石的带钩上无意识地抚了一把:“听说今夜宫里有一出好戏,我来瞧瞧。”
满殿寂静。
有人大着胆子赔笑回话:“回大人,今夜歌舞……是新奇,只是,只是方才已经唱完了。”
“倒是我来得不巧了,已经全部唱完了吗?”
只唱了半阙,可半阕已然如此,谁还敢说要继续听下半阕。
柏鹤倒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不执著要继续听,只是侧头向阙铭昇询问道:“这酒席未半,歌舞却尽了,实在是不大妥帖,我这里到是有一出好戏,或可一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阙铭昇和他对视着,半晌颔首:“国师大人有心了,那真是再好不过。”
柏鹤对于他眼中的凉意视而不见,轻轻拍了拍手。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直觉这一出好戏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更不会真的是一出戏。
殿外一阵拖拉的脚步声,一对年老驼背的夫妇瑟缩着走进这金华宝气的大殿。
在这满室的泼金堆玉中,这带着污渍的满是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一下子夺取众人的目光,无比稀奇似的,所有人都在打量着看。
对这两个讴搂的老人来说,大殿中的人物,各个穿着面貌都仿佛是话本里的神仙一般,连呼吸吐出的都是金气儿,将他们俩压得更抬不起头,膝盖一弯,话还没说,先跪了下来。
阙铭昇转过头:“这是……国师大人,您带来的人,不介绍一下吗?”
柏鹤笑着看向呆站着的沈敬瑜:“沈阁老或许比我介绍得更妥贴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都去看沈敬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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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夸张地呆站着,眼睛大挣着,仿佛被最恐怖的事情淹没了头脑,嘴唇颤栗着,脸色非常难看,满眼不可置信,他甚至踉跄着在往后躲,高抬的枯瘦手指颤抖。
而有些触觉敏锐的人发现了,大殿中央的驼背老人的面容,与沈敬瑜,有那么一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