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心疾
帐房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沈浊水压低了呼吸声和脚步,半伏下身体,握紧了刀,静听了许久,没有人。
“嚓”的一声捻亮火折子。
房间里燃烧的香料是名贵的品种,木施上挂着的衣服绣着金丝彩宝,这是个贵族的帐房。
沈浊水想知道主人是谁,趁着没人在胡桌几柜里翻找着是否有证明身份的物什。萨拉人一般都会在喜欢的宝刀铁印上都会刻字,谁知道翻了半天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却找出篇诗作来。
萨拉这群毛人还会写诗?
沈浊水挑了挑眉,火折子凑近仔细敲了敲,诗好不好不知道,但看到了末尾署名,佩玖。
佩玖?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熟悉……萨拉人会取这种文邹邹的名字?
也没听说过啊……
还是说这是哪个文学大家……
沈浊水琢磨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刚要再放回去,眼前突然窜过一道刺目的光,挨着眼角爆开。
!
沈浊水下意识往后一避,敏锐地感觉到腰侧有刀风凛凛着直插过来。
!!
他猛地扭身避过,抬手几个格挡,对方是个女子,功夫却实属上乘。沈浊水顾忌着外头搜寻的士兵,不敢弄出大动静来,一时之间两人竟分不出什么上下,慌乱之中沈浊水也没注意到对方从头至尾都没大声叫过侍卫。
火折子被丢在一边,被碰撞到桌子旁的卷轴边,轰然一声点燃纸张,照亮了正在扭打的两个人。
两个人被燃烧的火光都惊了一下,一起上去乱七八糟地踩。
沈浊水感觉脚底发烫,急得直嘟囔:“没水吗?”
他本来只是自己抱怨抱怨,没想着对方能听懂,谁知道那女子冷哼了一声:“水用来喝还不够,哪有那么多用来灭火,赶紧踩,废话那么多!”
“……”
一口标准的大刓官话,沈浊水一抬眼,正对上那那女子一只碧绿的眼睛,心道这还是个混血皇族,莫不是混的刓人?
“当啷”一声,一只水头极足的玉佩在纷乱中掉在了地上,沈浊水被声音引得瞧了一眼,就这一眼再也移不开目光。
这这这这不是太子殿下从小贴身佩戴的玉佩吗!
这可是先皇后给他的玉佩,从未离过身,怎么在这里!
沈浊水眸子一缩。
佩什么……这女的叫佩什么!
这是不是阙铭昇找的那个谁……
沈浊水满心不可置信,只觉得是自己恍惚认错了,他伸手要拿起玉佩仔细看,却被那女子更快一步,捡起来贴身收好。
“噗”地一声,火灭了,室内再次恢复昏暗。
那女子手勾成爪,气立化风,直逼沈浊水的咽喉。
冥冥之中,那些被沈浊水藐视过的八方罗汉神仙好像都被柏鹤摁在地上摩擦威胁,才在这最后时刻给这个混账玩意儿发自灵魂的一击,福从心至。
沈浊水一把挡住,气拔山河地大喝一声:“太子妃啊!!!”
曾名张舒颜字佩玖,现名温多娜的新晋萨拉三公主:“……什么?”
天边泛起一抹微白,雨水落过,这长久的西北缺水之地的空气里慢慢地腾起一股泥土的腥气来,
早已经远远地超过原定的时辰,能回来的人都回来了,没有回来的人……不敢深想。
“我问你!沈浊水现在他娘地在哪!!”许时擘在下官面前说话一贯讲究些文雅,此时却脸色发白的朝着还没换下带血黑衣的暗卫扯着嗓子怒骂。
每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非常地难看,他们不敢去深想,但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王庆眼睛通红,他拔腿拿起剑就要往外冲,被徐祜艰一把按住。
“你放开我!”王庆死命地要挣开,可是徐祜艰铁似的臂膀狠狠拖住他。
“你放开!”王庆挣着挣着突然喉咙里咳了一声,爆发出一声哭腔,“我要去找将军!”
徐祜艰也不呵斥他让他冷静,手上的青筋暴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像块铁石一般。
那名暗卫低沉着头,牙关紧咬,他们出发前每个人都心存死志,但是从来没有人想过回不来的人会是元帅。
“你们就由他!!!我问你们长没长过脑子!”许时擘突然胸骨前怄得一阵发痛,疼痛紧缩着,仿佛胸骨被压榨着闷胀剧痛,他闷哼一声,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