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顺意
两个人相视一笑，说的虽是离别之事，却好像也并不那么伤心。柏鹤自认对于这种事情，从前并没有那么豁达，而今如此，大约都是受沈浊水的影响，他细嚼慢咽着温情，慢慢显出一点点慌张来。
他转头拉拉沈浊水的手：“你可一定要等我哦，不可以自己随便走掉了……我现在特别害怕孤单的。”
沈浊水看着他心中酸软，抬手温柔地给他整理鬓发：“我知道，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我这辈子立下的誓言并不多，这一句你要相信。”
柏鹤笑着点点头。
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头碰头，岁月静好。
沈浊水指尖绕着柏鹤的一缕青丝：“待回京以后，咱们快快地先成亲好不好？”他如今心头只记挂着这桩事情，许是幼时的缘故，他是个注重仪式和承诺的人，再亲密的金屋藏娇也比不上两个人一起在阳光下牵手微笑。
“可是以我们如今的身份，怕是有些麻烦？”
沈浊水不以为然：“我一不篡权，二不夺位，成个亲还挨着谁了？不管那些人胡诌，麻烦的事都丢给殿下操劳去吧，咱们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柏鹤点点头，都听他的话。
柏鹤在心里轻轻念着“成亲”两个字，好一会儿没说话，心里一点点发酵出雀跃的欢喜来，是真的很高兴。
沈浊水自在一边掰着手指头算：“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这么多条条框框，我们一个也不比其他人少……”
柏鹤听一句问一句，他对成亲的习俗流程一点也不清楚，觉得都很有趣。
沈浊水“嗯”了一声，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有些麻烦，的确累赘了些。男子间成婚虽也有，但并不十分寻常，我也不能提亲提到这里来是不是？”
柏鹤摇头：“我不嫌麻烦呀，就是不懂，到时候要学学。”
沈浊水揽过他：“很多是陈年旧俗，你学起来只会觉得繁琐，其实也没什么必要，你那么忙就别费心了，我来办好不好，到时候你只要俊俊俏俏，开开心心的就可以。”
柏鹤笑了一会儿，然后小小声问他：“那，到时候我是像新娘子那样等你来娶我，坐花轿戴凤冠吗？”
沈浊水一顿：“新娘子是女人，你是男孩子，我想成亲的也是男孩子，怎么忍心让你做女子之态？”
沈浊水下巴颌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之前说嫁娶也只是戏言，你可别当真。你是我的小新郎啊，哪有娶新郎的是不是？咱们到时候也不坐花轿里发闷，一起并骑高头大马巡街，多俊气。“
柏鹤侧身环住他的腰：“不是呀，我是听说之前男子或是女子同婚，也会分谁嫁谁娶的。”
“分了嫁娶就定了夫妻尊卑似的，被娶的好像就困居内宅了，甚至连外人都要猜测调笑一番……床第之事。你觉得我会舍得吗？”沈浊水搂紧他慢慢道，“再说同性之婚分明与男女之婚不同，何故要拘于男女婚俗的框架里，平白辱没一个人，这哪是欢欢喜喜的相悦成亲，分明是把另一个人置于囚笼里。我从前就想，若是自愿便也罢了，可哪里有那么多自愿的呢，多是妥协。”
他的声音有一些低，异常肯定：“我们不要这样。”
柏鹤沉默了一下，他方才开口那么一问只是随意，完全没有想那么多，可是沈浊水是当真深思熟虑，为他妥善安置。
他们二人成亲若是真不做嫁娶之分，在那碎嘴子旁人来说道，必然是说他们故弄玄虚，为了掩饰沈浊水堂堂将军委身男人之事。沈浊水必定早就料到了到时候会有什么闲话，可牵扯到他自己他浑不在意，他只要柏鹤清清白白，安安心心，别说是身躯肉骨的伤害，就是那犄角旮旯里一点点的阴恻目光流言，他都要全数为柏鹤挡下。
生活里没有那么多大风大浪来证明情谊汹涌刻骨，往往就是这样的小细节，像是清泉流水，慢慢地溢出温暖感情来，周密到细枝末节。不懂的人只道是涓涓细流，不甚上心，也未必珍惜，而明白的人都清楚这是用心血熬成的绵绸心意。
柏鹤往他怀里拱了拱，笑道：“好，都听你的。”
沈浊水也不由自主地牵起唇角，埋下头在柏鹤耳边轻声道：“不过啊，你要是想穿新娘子的嫁衣，咱们也一并置办了，待到洞房你只穿给我看，怎么样？”
声音刻意压低，耳鬓厮磨着空气就暧昧起来了，沈浊水眼里含着促狭，一看就是在逗人，柏鹤也学聪明了，并不恼，只一声不吭抬手在他腰上软肉狠掐了一下，沈浊水疼得“嘶”了一声，大笑起来。
沈浊水握着他的手揣到怀里求饶：“好好好，不闹了，咱不闹了。”
柏鹤埋在他怀里哼哧笑。
沈浊水低头看人：“笑得怎么跟小老鼠似的？”
柏鹤捏他的面颊：“我们现在这个算是待字闺中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