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论如何也得有气性,过于礼貌落在某些人眼里就是软弱可欺了。
这场宴会持续不久,刚刚月上枝头宾客们就自觉散去,大红盖头又覆在青棠头上,她没坐几时,一阵浅浅的带着酒味的风过,头上的盖头就被挑下。
盈盈的烛火下是她白净的脸蛋,一双灵动的眸子顾盼生辉,格外动人,顾青如眼睛微深,不着痕迹的敛了敛而后牵起青棠到了岁如前头。
她端端正正坐在上座,青棠恭恭敬敬的奉上盏茶水给她。
“姑姑。请用茶。”
她眉目含笑,神色温柔,接过杯盏呷了口。
这或许是她在督主府里最后的温柔了,青棠看着岁如,没由来的想到这样句。
想完又觉得甚是荒谬,不动声色的抿抿嘴角做出个笑来。
她并未跪下,顾青如与岁如都惦念她膝上的伤口,喝下茶的岁如挥推了九千岁,拉着青棠坐下,跟她说话。
“他这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岁如道,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塞了个镯子给她:“寻常好物件他自然不会亏待你,唯独这镯子,是我自小传的,它不什么值钱,才能在深宫里伴我多年。”
青棠点点头,小心的接过:“多谢姑姑。”她望着岁如,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不叫母亲呢。
还未开口就被她的手指堵上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小心为上。”
青棠拜别岁如,回到静水轩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了匣子把岁如赠的镯子小心放好。
她神情温柔的看着镯子,从岁如身上她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夫人。”顾青如看青棠的模样,心底轻笑,面上倒是如常,拉着青棠坐在榻上,自己则掀起青棠的裙摆,瞧她腿上的伤。
“督主。”寂静之下,青棠有些紧张,不自觉的挣了挣,还没几时就被顾青如轻飘飘一句:“别动。”压了下去。
幸而没大碍,只是皮肉上的小伤,顾青如对这些伤很有心得,三两下换好药,沉默下来。
他神色幽深,瞧不出里头的根本,幽幽之下让青棠觉得害怕,喉咙里仿佛有千万根针刺,沙哑的说不出话。
“穆青棠。”冷淡而阴沉的声音落在青棠耳边,青棠正被他吓得呼吸一滞,冷不迭的又听他一声叹息。
“夫人,你可以大胆些。”
青棠没说话,指尖不自觉的掐着掌心留下一片红色的月牙,却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夜逐渐深了,顾青如也不见要走的模样,青棠的心复又揪起不知如何是好。
“睡吧。”他说:“不勉强你。”
伸手摸了摸青棠的头发。
临近天明,耳旁传来些许动静,青棠的眼睛颤颤,还没睁眼就被一双手盖住,语气温柔:“睡吧。”
她睡得正迷糊,也未觉出什么,喃喃应句,翻个身又缩在被子里头沉沉睡下。
出了卧房门,顾青如又成了素日里的九千岁,大氅之下是大红的织金曳撒,怀玉跟在他身后小声道:“督主吩咐的事奴才已办好。”
这事儿指的是弹劾穆时平一事。
“穆时平虽然为官很是清廉,但惯纵长女,府中开支远过俸禄。奴才找人查了他与穆夫人名下的田产铺子,堪堪而够。”
“堪堪而够?”顾青如眯了眯眼,“里头怕有旧情,继续查。”
一母同胞,偏心也不至于偏疼如此,顾青如眉目倏然冷下不见半分柔情。
“是。”怀玉喏喏应是,随后又道:“眼下穆时平之事后他中书侍郎的位置有空缺,督主可有什么安排。”
“兵部尚书不是有个儿子吗?”
一个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平生最爱流连花街柳巷的,活生生的纨绔。
“别叫他老子太操心了,推他去吧。”
顾青如饶有兴致,他想起前些年,他尚未扶持三皇子为王时,他只是内廷一个小监,略有头脸却依旧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兵部尚书那时候正得先帝宠信,满门风光。都说盛宠之下必有娇兵,顾青如敛敛眸子,也只能说兵部尚书家女眷不错,两朝两女,都笼络了陛下的圣心。
照礼来说,外男不得入后宫,而尚书却能自如的去后宫里瞧自己的妹妹,若不是先帝子嗣的亲缘崴筆都验过,都快让人误以为,有些阴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