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外头的天有点阴沉, 起了点风，空气里透着湿凉，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气味, 慕奚抬头想要望一眼天空, 目光所至, 却是白亦泽微颔的下巴以及抿紧的薄唇。
慕奚看得出来他还在生气，但也不能让他这样一路抱着自己走，沉默片刻, 她轻声开口：“放我下来吧, 我自己还能走。”
对方没反应。
“教练。”她又叫了他一声。
仍旧充耳不闻。
慕奚抿抿唇，仰头看他，语气稍急：“白亦泽, 你放我下来。”
闻言，白亦泽脚下一顿，偏下头，与她对视。眼眸里的怒意消散，渐渐柔了下来, 接着走到路边的一处长椅, 把她放在上面，蹲下去看她的小腿, 确认没有再出血, 才抬起头来。
“对不起，”他淡抿着唇，拧眉道：“都是因为我。”
慕奚看着他的模样，清楚他话中的含义, 只垂下头, 平静道：“不是, 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水的，和你没关系。”
白亦泽盯着她，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问：“生我的气了”
“没有，”慕奚不以为然地说，“我都没有生你同学的气，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教练，时间不早了，”她指了指公园门口，笑了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不用送我了，别因为我这点小事，让你和同学闹的不愉快。”
“你，快回去吧。”
慕奚说完很快起身，却被白亦泽一把拽住手腕，按在原位，动弹不得。
被迫地对上他的双眼，那漆黑的眸子里有显而易见的情愫，很深很浓，让慕奚差一点就要落入其中。
她定了定神，把内心里涌起的那抹情绪压下去，抽回理智，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天快要下雨了，我再不走就不好打车了。”
“伤口是你包扎的，你也看到了，只是皮外伤而已，不必特意送我。”
“我跟家里说了，”她瞄了眼他，声音越来越低，“要在十点之前回家的……”
“慕奚。”白亦泽打断她的话。
“别躲我。”
他低低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慕奚只觉心里开始发紧，低着头，一眼也不敢再看他，目光落在他握着她的手背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逃。
但却，好像逃不开了。
白亦泽眸色幽深，盯着她，语气认真：“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喜欢你。”
“很喜欢。”
慕奚感觉自己的心，被他这句很喜欢狠狠地击中了下，接着又瞬间被什么东西打碎，一下一下地抽疼起来，眼眶也不受控地发热，只能紧紧咬着唇，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片寂静之后。
就听她涩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然后想要抽回双手，却被他握的更紧，想要再说点什么拒绝的话，好让他放开，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一句重话也讲不出来。
真心的，一点，也不想伤害到他。
但这似乎根本不可能。
……
慕奚闭了下眼，默默等着他主动放开手。
似乎过了很久，又像是没多久，白亦泽垂下眼睫，声音沙哑着问：“我哪里差啊？”
慕奚心里一软，视线一抬，落在他低垂的眉眼间，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
夜里的风越来越凉，吹动他额间的碎发，他的脸半逆着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沉默半响。
“好，”他又开口，“我知道了。”
白亦泽喉结慢慢地滚动着，之后，手松开。
手背上的温热一离开，慕奚感觉自己心里霎那间变得空落落的。忽然有一滴雨砸在了她的手上，接着又有一滴擦过她的脸颊，冰冰冷冷的触感让她意识回笼过来。
她忽地站起身：“……那我走了。”
慕奚抬脚往前走了两步，腿上的伤口并没有想像般的疼，许是心里强烈的痛感，让身体上的感知变得麻木，她不容多想，只顾着往前走。
没走多远，倏然间眼前一黑，头顶被毫无预料地盖了件黑色外套，视野被挡住了大半。她把外套往上扯了下，刚一抬眼，白亦泽出现在她身前，抬起她的一条胳膊，弯下腰，一下子把她背了起来。
慕奚一惊，没等她开口，就听他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送你回家。”
“不用躲我。”
白亦泽盯着渐渐被打湿的地面，神色怔然，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落寞，然后抬脚往门口走。
雨还没下大，他的脚步也不紧不慢，人像是无意识地在行动，雨滴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顺着下颌滑下，一滴又一滴。
慕奚望着他的侧脸，想把衣服盖去他头上一点，犹豫了好久，终是忍了下来。
安静地靠在他的背上，胳膊轻轻挎着他的脖子，周身被他的气息包裹，想说声谢谢，可喉咙间的涩意让她说不出话。视线里已经一片模糊，垂下眼，几滴眼泪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白色的衬衫落下水印，与雨水混在一起，分辨不清。
－
因下雨，路上有点堵车，但白亦泽却在十点之前把她送到了家。慕奚站在门外，缓了好一阵子，尽量调整了下情绪，才开门进屋。
客厅里慕松青和顾兰在沙发上看电视，慕奚拿包把腿上伤口的位置遮上，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进到里面，打开水龙头，去洗脸，脑袋里不禁回想着下车之前，他问她话时的模样。
车窗凝结了一层水雾，雨水不停地向下滚落，他的眸色漆黑，眉眼被昏暗的光线染上了几分溃散，声音低哑至极。
“还能再见吗？”
一路上他都没有讲话，只在下车之前拉住她，问上这一句。
想到这，慕奚眼眶里又涌起了湿意，紧接着又洗了两把脸，冰冷的水似乎再一次刺激到了泪腺，眼泪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