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半蹲下来,玩笑似的用中指弹了下明遥额头中间的血斑,看明遥吃痛地低下头,然后把矿泉水瓶里剩下的水都倒在了地上。
想喝,就喝吧,这对你来说不难吧。他说。
明遥滞在那儿,怔怔地看着地上潮湿的一片,他见明遥不动,就按住明遥的脖子把人按得鼻尖碰在潮湿的石阶上,厉声喝道,喝啊,你他妈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他说那话的时候,绝对想不到多年以后明遥会真的瞎了眼睛。
他只是想作践她,好像只有把这个人践踏在脚底下,才能证明他不是放不开她,不是还爱着她,才能证明,这个人是他江铭泰的所有物,他江铭泰要明遥生就生,要明遥死就死,明遥生是他的人,死了也得是陪他殉葬。
他理解不了这种自相矛盾的情感,干脆不去想,随着时间的推逝,暴力也变本加厉,并且越发习以为常。
小南丘潮湿的石阶上,明遥不动,就是不肯听他的话。
他很怕明遥不听他的话,这意味着一种背叛和逃离,在明舒这个替代品出现之前,他绝对无法容忍这个一直被他控制的妻子脱离他的掌控。
于是他揪住明遥后脑勺的头发把她往石阶上重重地一磕,溅起来的不止有地上的水,还有明遥额头上的血。
他松开手后,明遥虚脱般地侧伏在石阶上,缺水干裂的唇微微张着,额头上的血斑变成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血块,她睁着眼望着墓园的天空,眼里却比坟墓里的骨灰还死寂绝望。
明遥伸手缓缓地放在膝盖上,他这才注意到明遥膝间的薄裤早已被磨破了,他瞥向石阶下方,看到一路延伸到这里的血迹,不多,但每级都是淋淋漓漓的几个血洼,是磨破的膝盖跪拖在上面的痕迹。
饶是如此,他还是逼明遥爬完了剩下的石阶,到了最后十几级的时候,明遥几乎是手脚并用一点点挪上去的,额头已经不能看了,胳膊肘和膝盖上更是血迹斑驳。那一次明遥伤得最重的是膝盖,膝盖上的肉本就不多,最后磨得隐隐可见白骨,就算出了墓园后他把明遥送去了医院,膝盖关节还是落下了陈年的病根。
要是好好休养倒也还好,可他在接下来几年并没有因此对明遥的膝盖有所防护,甚至在踢明遥的时候发现明遥最受不了被踢膝盖,于是就喜欢挑膝盖那块下脚,回回都是一次就能把明遥踹得跪下去,百试不爽。
现在,明遥的腿真的断了,只能靠拐杖和轮椅活动。
哪怕是以前腿没有断的时光里,他竟然想不出来,明遥在他面前,有几天是可以不用一瘸一拐的走路的。
他好像都看习惯了明遥瘸着腿走进厨房,瘸着腿端饭菜上桌,坐下来的时候手总是要伸到膝盖处揉一揉,然后又站起来替他夹菜盛汤。
其实明遥在做他的妻子方面,一直都做的很好,替他做饭烧菜炖汤,冰箱里塞满了的都是他喜欢吃的食材,而明遥自己喜欢吃的牛蛙,他在这八年里没见明遥烧过一次,他当然也不会带明遥出去吃她喜欢吃的。
事实上,明遥的胃口越来越小,到了后来只扒点白饭就匆匆结束了,起身去收拾碗盘。
也难怪三年前明遥流产住院那会儿,医生说明遥常年营养不良导致了胃萎缩严重……极易恶化发展成胃癌。
明遥的胃癌是被他活生生作践出来的。
可他呢,他作为罪魁祸首又做了什么,他居然放任一个胃癌早期的绝症病人,在出租屋里挨了两年的饥寒交迫和痛不欲生的折磨。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在舒英的视线里,江铭泰对着台阶噗通一声跪下去,佝偻下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