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终有一天,我已发觉自己的身体已不复青壮,我决心要拼一把,将绳子捆在身上,沿着岩壁直下,一直下到距离地面不到十丈的地方,一只我并不认得的动物,像羊又像虎,就那么抬头看着我,我和它对视了很久,然后我解开了绳索,一坠而下。用了四十年,我赢了。

我衣不附体,抬头望着崖壁和峰顶,头发和胡子已花白,我的一切,都扔在那绝境的峰顶上。我穿行在山谷里,景色恍如隔世。直到我遇到第一个活人时,我用了很久才说出话来。我发觉我的记忆开始产生了混乱,一些幻想的东西成了我四十年来的真实经历,我无法将它们摘出去,因为除了这些以外,我脑海中只剩下叮叮当当的声音。我曾以为下了山,便有一个美好的下场,可想不到山下的场景,比我上山时更为惨烈。为了混一口饭吃,我四处宣扬自己曾是前唐宫中的相扑园力士,指点一些游侠儿相扑。我向一个儒生讲了一些曾经相扑的故事,此人姓黄名成蹊,家有余财,而病体堪忧,出不了家门,愿意为这些故事破费一些银钱。于是其后的几年里,我开始编纂很多力士的故事与他听,他则修订成册,取名曰《相扑杂记》。我和杨曳之间,并没有什么相扑的故事好讲,可有一天,忽然像是某个开关被打开了,脑子里多出许许多多奇怪的,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故事,这故事就是说我与杨曳为争得虚名,辗转各地,斗了一生的故事。黄成蹊并不满意我将故事讲的不分胜负,觉得颇为乏味,可对这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我心里却无比坚定,咬定此事就是如此。故事的结尾,我写到我坐上一艘寻经书的大宝船,去了东海,从此未归。黄成蹊不解何意,不愿写。「此人何来的东海?去东海又是何意?不明不白,实在有些奇怪。」我想了很久,只好对他说,「他去东海,见一个旧友。」

好了,诸位。我去到绝峰之前,曾以为,吃人一事只可能发生在峰顶绝壁。可如今,山下也与峰顶无异。我不后悔。不过,我相信报应轮回。唯独惋惜的是,跃下崖壁时,我以为我胜了那对手,可今日,仍入了它的厅堂,虽败,无憾。诸位,请食!

黄公说完,持刀又片下一块肉,骇然丢在众兵面前。

赵将军却沉思良久,说,非也,非也。老丈的第二个故事,似乎也是伪作。

黄公说,老眼昏花,记不清啦,开胃就好,何必论个真假。

赵将军拍案而起,大怒,将刀指于黄公面颊,说,骇煞人也!你到底是黄成蹊,还是蒙蒿行?

黄公说,诸位若信哪个,哪个便是真,不必问我。似第二个故事杨曳一般,将军的刀,吓不住我。

赵将军转头,踢翻了面前的桌案,听不出这两个故事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像全身生满虱子般,瘙痒难耐,忽然转身,手起刀落,黄公双目紧闭,人头滚滚。

赵将军说,将此人胆挖来。

韦菩提被唤于殿上,伏身跪拜,抖如筛糠。

赵将军问,此人是谁,你可知晓?

韦菩提答,骤然而至,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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