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望着盘子里的胆，叹息，果然胆大如卵。却久久下不去箸。
赵将军说，留你一命，是此老丈之功，勿忘祷祭。
韦菩提不敢看眼前的残尸，爬起身，穿过两排肉汤滚滚的大锅，将出门前，忽而立止，再跪拜。
韦菩提说，家儿无粮，请将军赏一碗肉汤喝。
赵将军以剑挑起韦菩提的脸颊，打量着，挥了挥手。
回家路上，迎风肉香扑面，这是谁人的肉，韦菩提并不知晓。她喉头耸动，吞咽口水，走得又快又慢。快的是，想快将肉汤给獾儿喝几口，慢的是，唯恐汤汁洒出。走过几面坊墙，走过几道街衢，身旁一间寺，烧成焦黑，牌匾落在地上，韦菩提并不知道那寺二字为「东海」，她只晓得这间寺曾烧死不少僧人。
到了家，韦菩提轻声唤起獾儿，母子二人，将肉汤喝得呼噜作响，舌头也险些跟着吞下去。獾儿咂摸一块肉，说，真好吃。韦菩提摸摸他的脑袋。獾儿问，老丈呢？要见他，我问问这肉是不是比他所说的那些还要好吃。韦菩提摸摸他的脑袋。獾儿说，老丈说，松林后有金子。
韦菩提照着獾儿所说，挖出一个包袱，避着四下的黑，进了院子，喜不自胜。獾儿问，东海在哪儿？韦菩提掸去包袱上的泥，一边解，一边说，问这个干什么？獾儿舔了一下碗，打了个嗝，说，老丈说，他去了东海。
一声惊呼，韦菩提吓得倒退几步，手里的只剩下包袱皮，一颗头骨滚下阶梯，滚入眼前的一汪黑沼里。
完
知乎盐选 | 后记：从容地向世界提出一些问题
《夜猫》初衷是网上看到几个大车司机拍的生活视频，很有烟火气，就动笔构思开写。故事好懂，极个别人物有些奇怪，像怪物。问我要答案，我有点为难，只是一句话：人和土地被命运玩弄遗弃的故事。奇怪的不是人，是具象化的厄运宿命一类东西，我也摸不准它们什么脾气。我不太信命，更愿意相信人定胜天，但故事里的人物怎么这么颓丧狼狈，了无斗志，我也想不通。《东海》里也讲命运，不过是一团浓雾，很难化开，本意是，也没打算给出真相，愿意信什么，里面就有什么，仅此而已。究其原因，我不过是个会写点字的笨蛋，给不出什么答案。一直觉得，写作者都是笨蛋，不笨不会干这么费力的事。要有真智慧，不会写作。做科学，搞研究，试图给一些问题找到答案，这个文物是西周的，这个元素有放射危险，诸如此类，大家能信，能参考。心算能得到结果的人，更不会在纸上留痕迹，尹喜不强留老子，不会有《道德经》。小说只是算算世界几斤几两的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