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祭典
神谷山是一座仙山,倒不是因为人杰,而是因为地灵,或者说是埋着一位曾经的人杰——千年前战损而死的战神第五归。
每年重阳节过后,但凡五州十四城能排得上号的人,都赶着祭典来拜上一拜,倒不能说全都是心诚志杰,毕竟谁也没有亲眼目睹过上神的仪容。
人多便香火足,神谷山的灵气也自然就跟着旺了起来,山上的石陵花生的便一年比一年旺盛,白色的花漫天飞舞,这一下仙山便更仙了。
陆九幽坐在山脚下的小茶肆里,端着茶杯浮了浮茶渣,他翻了翻面前摆着的,那本刚刚从另一桌茶友那里淘来的趣闻录——一本专门八卦的手札,里面的主人公不乏刚刚上任的县太爷受贿的具体金额、豆腐西施的豆腐秘方、书生如何巧遇美貌佳人云云,当然也包括这四大家的前尘过往。
人都是爱八卦的,他这个老妖怪没有理由搞特殊,于是,便仔仔细细地揪着这四大家的看了个通透,这才将那空洞了上千年的脑袋填的满满当当的。
不得不说,这手札的制作者消息十分灵通,这苏家的变故不出一夜,州府县衙还没上报文书至京都,这头已然登在手札上了,然而,只是留了个佚名,到底是害怕笔下任何一位被八卦的主人秋后算账罢了。
经此变故,四大家的苏家想必是不会出席祭典了。
山前愈发热闹起来了,只见一架架步辇车架来来往往,载着那些个名门望族登上山上的天坛拜祭,开路的地方官员敲锣打鼓,又是开路又是遮阳的,极度谄媚。
这引路人也是个尽心尽力的主,对着那些趾高气扬的贵族臣子拂衣参礼,拱手相迎,弄得像是台上的戏子,罗衣袖舞间,这山脚倒是比山上还要蓬荜生辉上许多。
一时间,惹得茶客也多了起来——倒不是真的喝茶,只是好奇今天也会到场的四大家的掌门,都长着怎样一副尊容。
除此之外,便是一心想要与四大家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干系的了,而这四家就是分别掌管着盐、铁、米和纸经营权的苏、秦、吴、蔡四家,掌握着五州十四城的命脉资源,辅助远在京都的皇族安邦定国。
自然而然地,四家独大,意味着地位与尊贵,但凡与之一家攀上关系,便可以实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石陵花飘落到桌面上,他挪动茶杯,权当是歇息,隔着茶水雾气,赫然发现,那从脚边蔓延到远处的小路尽头,一个黑点正在一点点靠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云游四方的假天师厌子离。
“你要跟到何时?”
陆九幽抿了一口茶水,面不改色地看着那个走到他的面前兀自落座的人,他手中还摇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干蒲扇叶,眼下,天气处于盛秋,并不炎热,只能是装装样子扇扇风。
自打出了赤水城,陆九幽没有施术,也没有御剑,那远远跟着的拖油瓶亦是如此,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距离。
走,跟。
再走,再跟。
倒是不屈不挠跟了一路。
于是乎,他便使了个瞬移的小术法,这一路上交错纵横的分支数不胜数,料是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全然跟上他的步伐,却不曾想,这姓厌的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没出半天,便再一次见到了那张极度欠揍的脸。
“阿九怎的如此偏激,这路躺在这天幕底下,供人行走,你走得,我怎的不能走?”
厌子离捏着茶壶的柄,手抬起,居高临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胡说八道的功夫到了如此的地步,也是让人叹为观止了,不过,这也实打实的给了陆九幽一种自己十分苛刻的感觉。
陆九幽在心中冷哼一声,面无表情一口闷,忽地远处人群一阵异动,得益于耳目聪慧,却瞧见远处进山的入口处——一座碧玉亭中,一个分外招摇的步辇停了下来。
那长得离谱的一众随从队伍,出行仪仗的阵势摆的比那些个家族掌门的还大,单看衣饰倒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官位,只道是神气十足,人还没下轿子,周围的人都已弯了腰拜了拜,想必也是个能强压一头的角色。
惹得这边看热闹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瞧个仔细。
各路人马三三两两聚成一团,凑成一堆,围了上去,那人群里走出一位颇有台面的人来,看打扮,便是手札上描述的秦家掌门——秦莫衍,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年纪相仿的人,约莫是吴、蔡两个掌门人。
据说,这秦莫衍颇有手段,靠着祖上能辨识矿脉的功夫发了家,一路扶摇直上当了朝廷的大官,不过,他的风评却不是围绕着一路顺风的晋升而展开的,更多的是因为这秦家掌门在外的风流韵事,年纪虽大,但是却仍旧不忘初衷。
眼下,这位掌门却是十分的中规中矩,看不出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