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位煞兄，聊聊呗
荒郊，池塘边。
苍穹已经由淡青色转变为暗灰，鹧鸪鸟的啼叫忽远忽近，天上一勾萧条的月韵淡如萤火。
陆九幽一行人在破宅子前的那口塘边，生了一堆火。
厌子离认赌服输，洗剥了打来的几只山鸡和野兔，他的手段功夫是极快的，很快就开始了烤的工序。
其余俩人就只能什么也不干地坐在一边，“嗷嗷待哺”地等白食。
画天枢的手闲了下来，但是嘴巴却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吹嘘着她那些多年来积攒的烤蛙经验，恨不得吹成是开启了烧烤青蛙之路的开山祖宗。
山鸡皮在火焰的烘烤下，噼里啪啦炸出几滴油花，火焰瞬间燃烧，势头更盛，肉的香气弥漫开来。
草垛那头动了几下，一个小影子探了探头，惊走几只蟋蟀。
小影子盯着那个火堆上，不断地翻转的鸡——散发着金灿灿的色泽，绽裂出白皙的肉纹。
小影子咽了口唾沫。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烤鸡了，双眼每每眨一下，全身都在躁动着一种叫饥饿的渴望。
陆九幽坐在火堆边上，打了个深深的哈欠，火光在眼睛里不断升腾。
也许，他距离这苏老死亡的真相，已经很近了。
厌子离手中握着插着兔子的签子，轻轻转着，月色打在他俊郎的侧脸上。
他带着笑意，对那正滔滔不绝的少女道：“洗剥兔子时，我发现那水塘边上，有几条肥美的鲤鱼，鲤鱼籽可是上好的菜肴，你恩人在这儿，你去打来，好好孝敬孝敬阿九。”
说罢，抓了一把随意掰断的葱花塞进了那开膛破肚的鸡肚子里。
画天枢哦地应声，拎着那在破宅子里取的篓子，站起身去了。
眼下，并不是吃鲤鱼的好时节，这小子分明是在怂恿支走她，这小伎俩太过于浮于表面。
只怕是那小子才不会上当。
厌子离怂恿走画天枢，又来怂恿陆九幽，说是守塘人在河塘对面埋了几坛不错的女儿红，现在人不在，可以偷偷喝上几坛。
陆九幽没经得住美酒的诱惑，便只能半推半就，跟着他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然后又十分良心发现，将腰带上最后一颗玉石扣了下来，权当酒钱。
等回来时，那烤架上的兔子已然消失不见了，俩人却都十分平静地回到石头上坐下。
终究还是个孩子，抵挡不住的还是这口腹之欲。
“怎么样？兔子好不好吃？”
陆九幽对着那堆火，脸色平静，大声地问道，女儿红是上等的，但，他只是一股脑儿地堆在火堆旁边。
那围墙边的草垛动了动，抖落几滴寒露。
再动了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依旧是草虫的鸣叫。
“你爹没告诉过你，做人要诚实吗？”
陆九幽继续正面炮轰，厌子离却微笑着，手指搭在膝盖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眼睛不时地掠过远处的黑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草垛子又动了一下，然后走出来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子。
他没有比画天枢大很多，小小的个子，抹着灶灰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些油光，鸟窝头上跳着几只虱子。
一双小脚丫子内八着，局促不安地扣着地上的泥土，他躲闪的眼睛扫过面前两个比他大得多的人，又很快盯着地上，不敢停留多几秒。
是那样的倔强、是那样的落魄和潦倒。
陆九幽面色有些沉重，看了一眼那孩子塌下去的腹部——松垮的衣服在风的吹动下，附在胸腔排骨上，好像是几根竹子撑起来的皮影。
“你过来吧。”
陆九幽叹了口气，嗓音已经低了下去，显得格外的轻。
那孩子蹒跚地挪过去，不时地警惕着，看着俩人。
那蓝袍子的人好像脾气不错。
但，那黑袍子的大哥哥笑得有些瘆人。
最终，所有的警戒和不安都在陆九幽递过来的那只鸡时，土崩瓦解。
于是，俩人就端坐在石头上，静静地看着那孩子狼吞虎咽地吃光啃净那只山鸡。
“你叫什么名字，你爹他，多久没回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