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阿九，莫走嘛
"你说的蔡富可是当今四大宗的那位？"
陆九幽再三确认，眼前这工坊，陈设简陋，难以将那个腰缠万贯的蔡富与之联想在一起。
何长生连连点头，说不敢胡言乱语，眼色坚毅，坐实了蔡富的罪名。
这四大宗还真的是狗咬狗。
“你被人所杀，煞气如此之重，方才为何还能出现在这满是佛寺庙堂的神谷山？”
何况神谷山还有一层棘手的仙障。
何长生身上的戾气尚未消失，每动一下都拖形带影，“大仙，这小人也不知道，只记得一个月前，小人醒来之后，有一个和尚坐在不远处，对着我念了很久的经文，一开始有些头痛欲裂，后来只觉得身心舒畅，一下子就精神了很多，再然后我就只是跟着一个熟悉的人，接下来的事，小人便不知道了。”
俩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陆九幽绕着他看了许久，用一张符箓缠绕两圈胳膊，伸手探了探他的脑门，神色一变。
双指一并，直插何长生的脑门。
何长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几下，然而，那只手却也紧跟着过来，是一顿乱掏。
“大仙，这位大仙饶命呀。”
何长生以为死期将至，顿时失了神，后仰着头，汗水涟涟。
“你既已成煞，便不会收寻常的伤。”
这么一听，冷静了几分，的确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
须臾之间，只看见眼前伸来一只手，掌心躺着一颗晶莹透亮的东西。
“你能上山，便是因为这个东西。”
那颗细小如珠的东西，是一颗舍利子。
这是僧人在圆寂之后，留给这个人间最后的悲悯。
陆九幽道：“这舍利的主人度化不了你，便将这舍利子净化掉，放入你的脑门之中，保你不被这满山的仙气冲散。”
度化不了的煞，无外乎都是有着很深的执念。
这煞的执念该是这孩子吧。
“谁派你来的，为何一直执着于他的妖丹？”
厌子离恶言恶语地斜眼问道，此时，脸上的笑意已经是荡然无存，脚踩上何长生的屁股。
此话一出，何长生一愣，陆九幽也是一愣。
这人原来知道，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陆九幽十分戒备地看了厌子离一眼，这人死缠烂打，怕不是也是奔着这妖丹而来？
厌子离却只是淡淡地挑眼，眼角狭长，视线一扫而过。
何长生如一条菜青虫艰难挪动起来，慌慌张张地跪着哈药点头道:“这位大仙，小的真的不记得了，求求你别杀我，我……我还有未尽之事，求你网开一面。”
他身上的绳子在一点点收紧，紧紧勒进他的皮肉，压迫着他的五脏六腑。
“大哥哥，你们不要杀他。”
一只稚嫩的手紧紧地拉扯几下陆九幽的衣角，何乐的脸贴在陆九幽的后腰处，努力忍住哽咽，看向陆九幽。
这孩子是十分会挑人下碟子的。
陆九幽正要说话安慰，厌子离闻言已经扬起了手，吓得那孩子马上跑过去，护住何长生。
“他是……是爹爹，你，不能杀他。”
何乐的语气里有了几分怒气，性子一转，几乎是喊出来的。
他记起来了，虽然这爹爹有些难看。
他有个蔡伯伯，经常会到这里取他爹爹制造的纸张，他还记得七岁那年，趁着那蔡伯伯不注意，偷了那蔡伯伯放在房间里的一锭银子，被那伯伯吊起来打了三天。
他的爹爹也是像现在这样，跪在地上求那蔡伯伯放过他的。
只有他的爹爹才会这么的胆小。
“好孩子，好孩子，爹回来了。”
何长生流着泪喃喃道，他看着面前这个才不到一个月，已经脱了相的孩子，靠过去，然而，只是虚无一般穿过那孩子的身体。
“多可怜的孩子，他本该和正常人的孩子一样，可惜，可惜。”厌子离啧啧嘴巴，继续道：“我有办法让你抱抱他，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
何长生闻言，马上扑通扑通地磕了几个头，又惊又喜地道：“真的吗大仙？只要您有办法，小人愿意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你，大仙。”
“只是，我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你也不用来世做牛做马，我们现结，做个交易如何？”
何长生连连答应，只见这黑袍青年长袖一挥，眼前便多了一只锦色的锦囊。
只是他还没察觉，他张狰狞的面目也恢复如常，周身的煞气也都全然淡去。
"你执念了却之时，便是死期，不如成全我，在天亮之前，滴一滴血在这袋子上，自愿被封印在这袋里，为我所用。"
何长生凄然笑容，心中已是释然。
这值当了。
于是，又磕了几个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