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挚顿了一下:“起来。”
单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见顾挚被他压着的手,怔了一下,才连忙起身,把顾挚手放出来,小声问:“那个,时间能另约吗?”
顾挚手上还有被压过的残留触感,他心里有一种挺微妙的感觉,又有点不自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把这只手往哪里放,习惯性地揣向衣兜,才想起自己的校服搭在椅子靠背上,顿了一下,往墙上一靠,把无从安放的手搭在了椅子靠背上。
单宁没等到回答,转头看他,见他正耷拉着眼皮看她,伸手过去,指尖掐着他的袖子拉了拉,小声问:“行不行?”
顾挚看着她没动,在单宁以为谈判要失败的时候,顾挚点了下头:“嗯。”
笑容在单宁脸上瞬间绽开。
肤色仍然发黄,不是很好,但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那些暗淡的颜色似乎消失了。
顾挚微微抿紧了唇,压在桌面上的胳膊垂下,手揣进裤兜,摸到裤兜里的项链坠子。
他只把项链留在身边,盒子让薛华帮他带回去了。
他们找到了摆烟摊的老太太。
老太太说东西是一个姑娘让她帮忙寄的。
理由是姑娘急着坐地铁。
相当随意的一个理由。
顾挚眯缝着眼,后脑勺抵着墙,视线落在单宁的眼睛上。
单宁被顾挚盯得有点心虚,而且番辰和廖思琪老想往后瞅,她不想多事,收了笑,转头过去,看顾挚给她出的题。
顾挚坐着没动,视线便随着她的转身,换到了她的侧脸上。
老太太说,姑娘戴着大口罩,穿着一次性的雨衣,看不见长什么样,但眼睛很漂亮。
雨衣是深咖啡色,颜色深,看不清雨衣里穿的是什么衣服,但应该是宽松的。
鞋子外面套着防水鞋套,也看不见穿什么鞋子。
她背了个包,应该挺沉。
顾挚眼角微斜,看向单宁的桌肚,她不住校,又坚持上晚自习,每天背着一堆书本跑来跑去。
至于鞋……
顾挚看着单宁脚上的小白鞋,只有平底鞋,才穿得稳鞋套。
单宁把项链寄了出去,已经收到同城快递的短信,说东西已经签收。
她悄悄追踪了快递单号,签收地点是V站,签收人是薛华。
一切正常。
按理这件事已经办妥当了,但现在被顾挚盯着,心虚的感觉总往上冒,眼角余光悄悄扫过去,和顾挚的视线直接对上。
单宁扯住校服袖口撑着额头,胳膊肘放在桌面上,宽大的校服袖子遮住脸。
顾挚盯着单宁的袖子看了一会儿,倦意袭来,闭上了眼睛。
顾挚出的几道题很难。
单宁解了十几分钟,也没找到好的思路,打算换个时间,让顾挚给她一道题一道题的讲。
换了本看完半节课。
英语课代表把试卷发了下来。
单宁和顾挚坐在最后一排,番辰把试卷传过来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两张试卷。
单宁分了一张搁到顾挚桌上。
她拿起笔准备答题,顾挚还睡着没动。
单宁伸手想敲敲他的桌面,把他叫醒,却见少年歪头靠着窗,闭着眼睛,窗外的夜色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英气逼人。
单宁想起上一世,男人揭开盖在她脸上的白布的那一瞬,不禁有些愣神。
罗惠从后门进来,轻手轻脚走到单宁身边,单宁撑头看着顾挚,硬是没发现在身后站了快有一分钟的英语老师。
罗惠屈指敲了敲她的桌面:“你的同桌确实很帅,但你和他还有一年多的同学要做,不用急着看他看到天荒地老。”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单宁红了脸,赶紧放下撑着头的手,拿起笔在试卷上写上名字。
字写得还不错。
罗惠满意了,又敲了敲顾挚的桌面:“顾同学,你这就睡上了,试还考吗?”
顾挚微睁开眼,看见站在过道上的老师,又看了眼单宁,慢腾腾地坐直身子。
罗惠占了一节课的晚自习,单宁写完试卷不到半小时,盖上笔帽,往旁边扫了一眼。
顾挚试卷摊在桌面上,应该是写完哪样就是哪样,没再动过。
椅子退到最后头顶着墙,一脚踩着桌下的横杠,一脚蹬着桌腿曲着膝盖,压在膝盖上的手上拿着那本灵魂学。
单宁默默地收回视线,看吧看吧,看完也不会想到这里是一个游戏世界,而你只是一个纸片人。
拿出顾挚出的题,翻着书想解法。
下课铃响了。
许一蒙把试卷往前一丢,就转头过来喊顾挚:“顾挚,走了。”
顾挚看着书没动。
课代表站起来:“时间到了,交卷,试卷往前传。”
单宁把试卷往前传。
番辰转身过来,顺手抓走顾挚摊在桌上的试卷,绕过廖思琪往前传。
交了试卷的人一窝蜂地往外涌。
单宁不慌不忙地收拾书包,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外走,走出教室的时候,才看见顾挚慢腾腾地起身。
A中走读的学生不多,下了晚自习,都一窝蜂地往宿舍楼跑,只有少数几个人往校门的方向走。
快到学校门口,见学校外面站着几个人,他们的视线在每个走出校门的女生脸上扫过。
单宁停下,借着昏暗灯光望着那几个人。
她低估了唐少玲和单诗语直播的后续影响力,也低估了这些狗仔队的耐心。
一会儿会关校门,另外时间晚了搭不上地铁的末班车。
单宁拿出口罩戴上,又把校服衣领拉了拉,低头往前走。
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抓住她的手腕。
单宁吓了一跳,回头对着顾挚昏暗光线下闪着微光的眸子。
早恋一直是高中苦逼生涯里的八卦首选题材。
一点眼神交流,都能让人品味出各种恋情矛头,她和顾挚从小同桌到大,按理早发酵成能广传十八巷的爱恨情仇。
碍于她从小就跟只瘟鸡崽似的,然后再成长为瘟鸡,凭着本事,成为顾挚最不待见的人,是全校师生公认的最绝缘同桌。
在她看来,这两天,她和顾挚的互动,和往常完全不同感觉,但在同学眼中,她还是那个让顾大佬很不爽的单宁。
但现在这样拉拉扯扯,味道就变了。
单宁连忙把手从他手里挣脱,收了回来,飞快地看了看四周。
本来不住校的学样就不多,她放学又不积极,出来的晚,然后看见校门口有人守着,又停了下来。
这一会儿工夫,周围已经走得没有人了。
单宁松了口气,小声问:“你干嘛?”
顾挚把手揣进口袋,盯着她戴着的口罩看。
单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扯了扯遮住半边脸的口罩。
顾挚收回视线,往校门口瞥了一眼:“不想被堵就跟我来。”
单宁看着他干脆利落地迈开长腿往后门方向走。
这个时间,后门一般不开。
但顾挚往那边走,必然有他的道理。
门外守着的狗仔队没等到人,正往学校里看。
单宁就算戴了口罩,也不见得能避开那些人。
她连忙转身,小跑着追向顾挚。
到了后门,单宁看见一个保安等在门口,保安看见他们俩,连忙把门打开。
顾挚说了声:“谢谢你,王叔。”
保安笑着道:“不用谢,这是应该的,保护学生,是我们应该做的。”
单宁迷惑地扭头看向顾挚。
保安看出单宁的迷惑,主动解释道:“那些记者在外面蹲了一天了,问他们想找谁,他们也不明说,就说取点材。人家没乱拍,也没骚扰谁,我们也不好赶人。再说,人家只说取点材,我们赶人,反而跟我们学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怕人看到似的。领导说,让他们蹲,但只要影响了谁,就赶人。但那些人显然特别有经验,蹲了一天,硬是让人揪不出错,我们也只能由着他们蹲着。”
单宁明白,那些人要蹲的是她,自然不会招惹其他人。她一直呆在学校,他们就跟她耗着,等到她放学了,他们拦她,只要不在学校范围内,学校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保安接着说:“今天晚自习前,顾挚同学找到校领导,说这些记者是直播的事招来的。还说,高中生的任务是学习,不应该被其他不相干的干扰。领导让我在这里等着给你们开门,绕开前面那些记者。”
顾挚冷冰冰的一个人,在学校从来不管别人的事,单宁没想到他会去找学校领导,给她开后门。
以那些人能蹲一整天的架势,就算不让他们在学校门口呆着,他们也会在离校门远一点的地方守着,要被骚扰的,还会被骚扰。
为了流量,就算她拒绝,这些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上一世,唐少玲和单诗语红了,吸引了许多媒体人,他们追逐爆料,手段花样百出,自然也少不了以她为突破口寻求爆料的。
那时,她被一波又波的狗仔队没完没了地纠缠,心力交瘁。
她为了不给唐少玲和单诗语招黑,对着那些人,一个字不说,只是闷头走路,有一次被堵得走不了,正好遇上身体虚弱,实在有些站不住,就抱着头蹲在地上,等着警察来救。
结果,她蹲在地上的照片,被人发到了网上。
有眼尖的网民发现,人群后正开过去的一辆车是单家的车。
接着就有人爆料,说之前在A中门口看见这辆车。
开车的是单家的司机,是来接单诗语的,她还看见司机给单诗语开车门。
又有人说,自己是A中的,和单家两姐妹是一个年级,今天早操的时候看见单宁,脸色就很差,应该是身体不舒服。
单家两个女儿都在A中上学,又是一个年级,单家的司机来接人,却只接走了单诗语,而身体不舒服单宁却独自去乘地铁,还被一堆记者堵了,便让人有了各种猜测。
作者有话说: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