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热心肠,给式薇送了一盒子药膏来,嘱咐她坚持抹,过几天就能消痕的。
式薇对管事连连道谢。
消不消痕,倒是没多大关系,她也不需要以色侍人了,只要能止疼就好。
天渐渐冷了起来,式薇借着点疏冷月光,对着镜子,揩了一手指药膏,仔细往脸颊上涂抹,没有人,她就可以蹙眉抱怨疼,嘶嘶地倒抽着气。
忽然察觉脖颈上一凉,没来由地,似乎叫人盯着,从窗户那边传递过来的目光。
她心里一惊,煞白着脸,扭头往窗边望,什么也没有,只是窗户没有关紧,风漏了进来,借着缝,咻咻地喘着气。
她惊惶的心才稍微安定些,走过去,探身往外看,黑黢黢的夜,除了淡青色的月光、高大的树木,什么也没有,只有屋顶传来细碎的声音,恐怕是夜猫在梦游。
她松了一口气,双手按在栓上,往里一提,扣上锁,把窗户闭得严严实实的。
梦游的夜猫姓景名霆,这回正狼狈地,踩在瓦片上独赏冷月。
他能怎么办,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只能干这种丢人的事。
药要貌似无意地请管家送,探望也只能偷偷摸摸蹲墙根看。
丢人丢大发了。
既然是丢人,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小王爷对脸面,看得很重。
没过几天,秀儿被赶出晋王府了。
百灵眉飞色舞,叉着腰站在井边,一边哼曲一边同式薇说:
「啧,这就叫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说她,真以为自己能耐,竟然胆大包天,借着送酒的名义,爬上小王爷的床。」
「你都没看见,小王爷那脸气得发青,当场抽了剑,要杀她。」
「不过你说得对,小王爷还是不愿意对女人动手,没下得去手,后来管事来收拾场面,把她老子娘叫来,半拖半拽赶走的。」
「临走前,还哭哭啼啼,说,为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
式薇前面还笑吟吟地听着,听到后面,脸色渐渐变白,百灵还未察觉,继续笑道:
「小王爷就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玩意儿,跟谁都能比。」
「你说,这个秀儿,成天就做白日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式薇忽然想起来景霆警告她的话: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若安分守己,爷不会亏待你,其他的,你不该觊觎。」
她由衷地生出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亏得她没有做白日梦的嫌疑,否则,她就是第二个秀儿。
她沉静地拧干手里的衣裳,十根葱指挣得发青。
四
入了夜,初雪猝不及防地裹挟着寒风而至,式薇做完活准备回去,一面提灯照路,一面张手去接飞雪,柔软的雪吻在掌心上,悄无声息地化了。
她的脸上才刚露出半点童趣的笑容,就僵在梅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