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 / 2)

顾曼洗完脸,又略陪着容清漪说了会子话,见她乏了便告辞出来。

顾曼之所以没有回家,是想留下来探听下动静,都以为是她把十七推下水的,不知道容冲会怎样想?一时没地方去,才到了翡翠院,也是想让容清漪帮她,万一容冲要是怪罪于她,容清漪自然帮她说话撑腰。

闻听十七睡了,她才放心的走出翡翠院,想了想便向秋月居走去。

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来到秋月居,跟王玥俩人关系不过是见面打招呼,并没有什么交情。

王玥不是容冲心头肉,顾曼也没有必要讨好她。

今天的事她越想越疑心,当时站在水池边上的就她们三个人,她根本就没有推十七,难道真的是十七自己落水了?可是为什么王玥却说是她推下水的,让众人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此地无银三百两,贼喊抓贼,反而是王玥很可疑。

顾曼决定亲自到秋月居一趟。

丫鬟传禀,很快素锦出来迎接,“顾大小姐来了,我们小姐正在屋里等着小姐呢。”

说着打起门帘,顾曼嫣然一笑进屋。

王玥笑着走向前迎接,“妹妹来了,真是稀客,快坐,看茶。”

说着便拉着顾曼的手,看似亲热的坐在软榻上。

顾曼见王玥如此热情,自然也不能失了礼份,笑道,“姐姐不用客气。”

“妹妹今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王玥到底是直性子,寒暄过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十七姐姐落水,曼儿很伤心,玥姐姐说是曼儿推下水的,可是曼儿明明没有……玥姐姐难道我这手真的不受控制?推了我自己竟也不知?是不是脚踢了?玥姐姐看的分明,告诉我吧,回去我好让爹娘帮我找个郎中,要是再有下次,曼儿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着,便嘤嘤啜泣起来,很是伤心恐惧的样子。

王玥不由在心里冷笑,感情这是来演戏诈话来了,她上当才真是傻瓜呢,看来这个顾曼最会装疯卖傻,不但在十七面前会演,在她面前也不差。

当即笑道,“曼儿,你伸手才一碰着十七姑娘,她就掉下去了,就算我看不真,自然旁人也会说的。但既然冲哥不计较,曼儿又如何计较,下次当心便是。刚刚丫鬟探得消息,冲哥只是审了一会子并没有发怒,想必你也知道了。”

“可是,曼儿心里总感觉不对劲,我这手不对劲。”顾曼伸出葱白纤细的手在眼前仔细的看着,眼睛的余光却飘向王玥,就是你不对劲,既然你看不真,一口咬定我又是何意?摆明了就是栽赃嫁祸。

只是她不想跟王玥撕破脸,这样的时候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要成为敌人。

“曼儿,你真傻还是假傻?”王玥没有接茬,反而冷笑着问道,见顾曼那模样她就感觉一阵反胃,当她是傻瓜呢,那话套她。

既然如此就给你下点猛药,看你炸毛不。

今个十七落水的时候,她看的真真的,容冲的玉牌竟然好好地戴在她的脖子上,当时王玥就恨不得上去一把撕下来,扔到水池子里。

单,这玉牌不是在爹爹的手里吗?怎么又到了十七手里?

王玥见顾曼竟然没有注意到十七脖子上的玉牌,还来跟她耍宝,真是白痴一样的傻瓜!分不清轻重,便故意给顾曼透露了这个信息,看她怎么应付。

容冲把玉牌交给十七,就证明他认定十七是太子妃,她不信顾曼会无动于衷,她这么讨好十七,讨好容冲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个太子妃之位。

若是顾曼发怒,她正好可以坐享其成,顾曼给十七摆道比她容易多了,十七对她不设防,而且顾曼势力在这里,不像她孤身一人在燕国,孤立无援。

顾曼听罢,不由诧异的望着王玥,不明白她的意思,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

看着顾曼一脸诧异,王玥点头笑道,“感情妹妹是大智若愚啊!你今儿没见十七姑娘的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么?”

“什么东西?”顾曼更加诧异了,完全忘记了她刚才的话题,此行的目的,被王玥的反常牵引。

“哼!你别逗我了,你也别跟我蘑菇了,妨碍你位置的人不是我,而是梅香阁那位,你去看看她脖子上挂的东西,你若认得自然明白,若是不认得,你尽管继续傻,跟我磨都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奉陪!”王玥说完,伸了个懒腰笑道,“妹妹,下午十七落水,我也受到了惊吓,这会子乏了,想躺会,妹妹不如还是去梅香阁,看看十七脖子上到底挂着什么东西?也好好想想什么才是你真正需要做的事。素锦!送客!”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内室走去。

素锦笑着对顾曼做了个送客的姿势,“顾大小姐,您请。”

顾曼只得起身,一脸狐疑的向门口走去,好像不甘心似的,她抬眸问素锦;“素锦姑娘,你们小姐说的……”

“顾大小姐,小姐说的我不知,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我不过是伺候小姐的丫鬟而已。”不等顾曼说完,素锦客气的笑着回道。

顾曼便不再问了,出了秋月居,停住了脚步,王玥的话在她耳边回旋,十七脖子上的东西?

十七落水,当时王玥咬定是顾曼推下去的,顾曼有口难言既委屈又紧张,哪里还顾得看云十七的脖子上戴着什么东西。

既然王玥那么说,她决定去看看,顺便探下口风,解释一下。

要是容冲真的以为是她推十七下水,那就糟了,只怕会从此讨厌她,不再让她进太子府。哪怕是看在她爹的份上不跟她计较,只怕心里也不喜她了。

来秋月居是不是来错了,顾曼不由在心里嘀咕,后悔没有听从容清漪的话,自己乱了阵脚,本想来探口风,结果被王玥将了一军。

来到梅香阁,梅香阁里静悄悄的。

顾曼不由感觉很压抑,她踯躅的迈着小碎步,一步步的走进梅香阁后院。

翠蘅正在院子里,一抬头看见顾曼,脸色暗了暗,但还是笑着躬身行礼,“顾大小姐来了?小姐刚醒,正在软榻上躺着呢。”

“太子爷呢?”顾曼有些担忧的问道。

“太子爷也在呢,顾大小姐快进去吧。”翠蘅笑着说道。

顾曼点点头,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若是不进去,只怕被当成怯了,做贼心虚。

面对容冲她又很紧张,辩解有些欲盖弥彰之意,不辩解又怕容冲误会,很是纠结,加上王玥说十七脖子上戴着东西,也很好奇,便鼓足了向后院正厅走去。

门口早有巧云打了帘子,顾曼进去十七正倚在狐皮靠枕上,听容冲说话,笑的咯咯的。

顾曼不由心头一暗,她真的好羡慕容冲对十七的宠溺。

而她却过得好辛苦,每日讨好十七,才能得到容冲的一个笑脸,一句好话,却美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又受了这不白之冤,心头莫名的委屈,她可是堂堂镇国大将军的女儿,爹爹十年如一日,为燕国呕心沥血,在容冲眼里她却不如一个乡野丫头尊贵。

有容人之量,方有主母之仪,长宁公主的嘱咐,皇后的期望,让顾曼再次咽下这些见不得人的想法,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走向容冲和十七。

她谦恭的对容冲躬身下拜行礼,又关切的问向十七,“十七妹妹,可着凉没?受惊没?我这心里老放不下,在清漪姐姐那儿坐了会子,心里惦记,忍不住再过来看看妹妹。”

“曼儿姐姐,我没事,这天热权当在水池子里洗了个澡,不用挂心上,都是我不听曼儿姐姐的劝才会失足落水的,纯属意外。”十七怕顾曼担心,连忙安慰道。

“谢谢十七妹妹,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顾曼也不多做解释,眸中生了一层雾气,点头笑道。

容冲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当时的情况,因为没有目击者,根本就没法确定是顾曼推下水的,还是王玥捣的鬼。

他决定暂时压住,不会计较,免得打扫惊蛇,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不过这倒是给他敲响了警钟,任何时候,对谁都不能放松警惕,哪怕是看起来温婉的顾曼。

顾曼跟十七聊了一会子,容冲有事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顾曼拉着十七的手,很诚恳地说道,“十七妹妹,曼儿愿意你好,你好太子爷就好,太子爷好,曼儿就高兴。”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极弱,十七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能容下她,不会害她,她爱容冲,会容容冲所爱的女人。

十七听了心情很复杂,高兴,顾曼跟她交心说这番话,难过,又是一个对容冲痴情的女人,她和他中间注定要有许多女人,许多故事。

“曼儿姐姐,十七明白。”说着十七拉起顾曼的手,紧紧地握了一握。

顾曼没有看见十七脖子上的玉牌,正捉摸着怎样才能看到。

十七一伸脖子,顾曼忽然发现她脖子上有个小黑点,便不由盯着那个小黑点,紧张的对容冲说道,“十七妹妹,你脖子上有个东西,莫不是蚂蝗?夏天水里这东西极多。”

十七也是吓了一跳,立刻抻着脖子不敢动了,顾曼伸出手,轻轻地帮她解开脖子上的盘扣,领口散开的那一刻,她惊呆了,一瞬间脑袋轰的炸开了。

金牌,燕国王子的玉牌,只会给正妃的玉牌!每位皇室子弟只会有一枚玉牌,也就是说只会给正妻的玉牌。

十七脖子上竟然带着玉牌!这就是王玥说的东西?不用问,那就是容冲的,顾曼立刻感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带着牌牌的人无疑是太子妃,原来容冲早已经属意立云十七当太子妃,难怪对她那么好,难怪让她住进梅香园……

顾曼眸中立刻升起一层雾气,视线模糊,十七见顾曼呆呆的没有动,声音紧张得问道,“曼儿姐姐,可是蚂蝗?”

顾曼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吸了吸鼻子,努力的让雾气消散,眸中重新清朗,嫣然笑道:“十七妹妹,幸好不是,唬得我魂儿都飞了。”说着她伸手拿下那块小污泥,让十七看了看,才放在帕子里,并擦了擦手,丢在脚下的痰盂中。

十七也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可不是么,唬得我的魂儿也差点飞了,那东西黏在身上,极难拿下来。”

“十七妹妹,要不,快去泡个热水澡吧。”顾曼好心的建议道。

十七点点头,“正是呢,那会子就想洗呢,阿冲不让,怕着凉,让稳一会子。”

顾曼闻听也就顺势站起身来,跟十七告别,走出梅香阁。

一出梅香阁,她才感觉四肢酸软,手脚冰凉,怪不得王玥会说那些话,她一定觉得她挺可笑吧,把最大的敌人当成好朋友供着。

容冲的玉牌在十七的身上,顾曼着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仿佛兴冲冲的路上,被迎头一棒。

跟随的丫鬟看她有些行走不稳,连忙扶住她,顾曼却一反常态的冷声唾道,“让我自个静静。”

丫鬟只得松了手,顾曼一个人在花阴下坐了好大一会子,偶有路过的看到,只当她在赏花观蝴蝶,也不疑她在伤心暗暗流泪。

心理做过激烈的斗争,顾曼终于决定只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王玥之所以告诉她,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出头。

她偏按兵不动,她手里有没有玉牌都没有关系,皇后长宁公主都属意她,而且她爹爹是护国大将军,就连皇上都高看他三分。

只要容冲娶她,让她做太子妃,至于玉牌在不在十七手里,容冲宠不宠她都没有关系,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争取的,相信总有天容冲会被她感动爱上她。

至于十七,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而已,还不值得她去算计,失了她的身份,除非万不得已的时候……

如果现在乱了手脚,反而把事情弄糟了,一切就无法收拾了。

她还没有成为太子妃,一切还未成定局,她能做的就是竭力的维护自己未来母仪天下的姿容,如长宁公主所嘱。

‘有容人之量,方是主母之仪,’这句话,她奉为神赐。

想罢,顾曼脸上重新染上淡然的笑容,她庆幸自己没有跳进王玥挖下的坑,让她称意。

她爱怎么斗就怎么斗,跟她没有关系,只要不再拿她当枪使就行,这次就不计较了。

只要她稳住,王玥一石二鸟之计便落空了。

顾曼猛然站起身来,笑着对站在一边的小丫鬟笑道,“走吧,回家去。”

此时残阳如血,西天大朵的红云,很美。

正如顾曼此时的心情,她为战胜自己而高兴,火烧云,明天定是个晴好的天气。

她只要把握住能把握的,便够了。

身后素锦脸色沉郁的望着顾曼渐渐消失在夕阳中的身影,转身回到秋月居。

“小姐,顾曼走了,那小蹄子在花树下坐了一会子,然后高高兴兴地走了。”素锦有些担忧的望着王玥。

“她倒是想得明白,还真是隐忍的可以,不过从这也能看出她心中的把握,想必是皇后许了她什么。”说到这里,王玥眸中露出一丝冷笑,“就算她得到了冲哥又怎样,不过是个摆设,我最起码有跟冲哥十年的感情。”

“这次,太子爷好像没有计较,会不会……”巧云亦是一脸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道。

“闭嘴!再说撕烂了你吃饭的破嘴!给我烂肚子里去!冲哥没计较又怎样?不代表他心里都过去了,最起码顾曼那小贱蹄子,在他心里已经不清明了。这就够了!”王玥冷笑道,“当时的情形,你说的清楚?大家都真真的看着顾曼伸手接触十七的身体不是么?”

“是,是,小姐说的是。”巧云自知失言,连忙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王玥烦躁的一摆手,“罢了,不过说你一句话。”

是夜,十七还是感冒了。

晚上发起烧来,直折腾了半宿。

十七被烧得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甚至看到青姨走到她的床前对着她笑,“十七,你找到你爹没有?可否代小姐问她为什么抛下她不管,一去不回?”

等十七真要看仔细,床前却除了容冲翠蘅绿芜,便再无旁人,哪有青姨的影子。

十七忍不住流泪,肯定是娘托青姨来托梦了。

她对不起娘,这些日子了,竟然还没有去找爹,没有替娘去问她。

逃跑的日子里,日夜兼程,她没有机会问容冲要那个包袱 ,她不想让他分心。

回到燕国,燕皇病重,朝纲之上顾大将军一手遮天,容冲的日子很是艰难,他的复国之路走的很辛苦。

每天天不亮就上早朝,日落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太子府。

十七哪里敢用私事扰烦他,几次想问起那个包着爹爹留给娘玉佩的包袱,话到嘴边,都因容冲突然有事而作罢。

好不容易闲着的时候,十七又不忍心用这些事烦扰他,让他安生休息一下,他实在是太累了,身心疲乏。

青姨托梦,十七想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决定立刻问容冲包袱的事。

“阿冲,我那个包袱呢,包着我爹给我娘信物玉佩的那个包袱呢?”十七迷迷糊糊的开口了。

容冲闻听,心里一紧,脸色暗了暗,包袱暂时还不能给她,有些事情还需要去弄明白。

想了想,面带纠结的告诉十七,当时他昏迷,被属下救回,慌乱中把包袱弄丢了。

十七一听包袱丢了,急得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丢了包袱她怎么去找爹啊,怎么帮娘问问爹为什么一去不回?

容冲见十七如此,心疼的伸手紧紧的握着十七的手,“十七,放心好了,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会帮你把包袱找回来,相信我好吗?不要着急。”

十七见容冲如是说,便稍稍安心了,只要容冲帮她找,就一定会找回来的,在她心里还没有容冲做不到的事。

“十七,你会不会怪我?”容冲很是内疚的问道。

“不会,那时候能活着就是万幸了,包袱丢了可以再找。”十七笑着安慰容冲,泪水却流下来了。

‘青姨,娘,对不起,原谅十七没有保护好包袱,再多给十七一些时间。’十七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落水虽不是大事,却挺伤身子的,十七就是引发感冒发烧,幸好医治及时,折腾了半宿,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醒来的时候,虽身子感觉疲乏,但头脑亦还清明。

她一睁开眼睛,看到容冲正躺在她的身边,一脸疲惫,却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

不由面泛红云,低声笑问:“有什么好看的?”

“哪哪儿都好看。”容冲低笑,伸手揽住了十七,关切的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你一夜未睡陪着我吗?谢谢你,阿冲。”十七有些动情,眸中雾水朦胧。

“只要你好了便好,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容冲伸手在十七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宠爱的笑道:“小傻瓜,以后不许对我说谢谢,见外不是,我们是一家人。”

十七使劲的点点头,又忽忆起昨晚问容冲包袱之事,心中惦记,轻声言道,“阿冲,我娘留下的那个包袱你一定帮我找到,如果玉佩丢了,我就找不到我爹了,就不能替娘问问爹,为什么一去不归。”

说着十七眸中又升起一层雾气,容冲心蓦然被刺痛一下,看她难过,皱着一张小脸,他的心很疼。

“放心吧,我已经派了燕国最好的捕快去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知那个包袱对你重要,我也不敢马虎,只怪我当时命悬一线,无力保护它。”说着容冲脸色暗淡,深深自责叹息道。

“阿冲,我不过问一问,你不要自责了。阿冲,我好饿,早膳吃什么?”十七怕容冲难过,笑着转移话题道。

“小贪吃鬼,早膳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准备什么可好?”容冲知十七心意,亦笑问。

十七点点头,两人起床洗漱准备早膳。

早膳后,容冲见十七已无大碍,便放心的上早朝去了,临走前,一再叮嘱十七,今个哪儿都不要去了,就在梅香阁休息。

以后跟王玥顾曼在一起的时候,要多留个心眼,亦叮嘱翠蘅巧云好生看着,再出一点差错唯她们俩是问。

十七笑他太紧张了,容冲却说吃一堑长一智,有些事不能不防。

容冲进宫后,先去给燕皇请安。

燕皇看着越来越不好了,但是心智还是很清明的,对容冲近来表现很满意。

早有心腹大臣将朝堂之上每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了。

燕皇对容冲很放心,经过在秦十年磨练,将来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将来燕国在他手上一定会变得强大起来,再也不会受外敌欺凌。

之事想到惨死的两位皇子,还有心爱的良妃……

燕皇就忍不住老泪纵横,总觉愧对皇室列祖列宗,没有守好燕国,没有保护好皇室血脉,若不是容清漪以身相换,只怕眼前的冲儿也……

他一直强撑病弱的身体,就是想等到这一天,容冲能执掌起燕国国事,他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否则都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容冲跪在窗前给燕皇磕头问安,为了补欠在秦十年对燕皇子孝的缺失,自从回燕后,每次给燕皇请安,容冲都是行此大礼,跪在床前聆听燕皇教诲,再不肯起来,燕皇见他执意如此很是不忍心。

阻止不了,只得命人在床前放了一个柔软蒲团,这样容冲跪在上面就会舒服很多。

容冲见燕皇蓦然动情流泪,明了燕皇心事,便笑着转移话题宽慰道:“父皇,近来边境安稳多了,不但迁出的少了,亦有周边国家进迁的,看来减免赋税效果还是不错的,大将军见到成绩,到时候一定会支持更大力度的农耕措施。”

燕皇听了点头笑道,“冲儿,你做的很对,最近在朝堂之上少了初始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更有威信了。顾云峰这十年对燕国功劳很大,父皇一向把朝中事交由他全权处理,难免独断专行了些,但是,燕国一时离不开他,你要稍安勿躁,慢慢筹谋。万不可在条件不成熟时激怒于他,毁了燕国大业,切记切记!”

容冲握着燕皇的手,一脸恭敬的点头应道,“父皇,儿臣谨记!”

“好,你是朕的好皇儿,如今看你言行作为,父皇放心了,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大燕江山会在你的手里发扬光大。你要照顾好燕国子民,照顾你母后和姐姐……”燕皇未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容冲连忙把手放在燕皇的胸口上帮他顺气,好不容易平息了气喘咳嗽。

望着燕皇痛苦的模样,容冲之恨自己不能减轻父皇的病疼,很伤心,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微笑着安慰燕皇说道,“父皇,您歇一歇,不用为这些事劳心,皇儿都记得亦会办好。”

“好,冲儿,一切父皇都拜托你了,父皇说的你要牢记!”燕皇多日灰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润。

容冲心里很恐惧燕皇的话,感觉父皇像是在交待临终遗言。

但见父皇气色不错,便竭力压下这种恐惧,笑着点头应道,“皇儿谨遵父命。”

燕后端来一碗燕窝人参汤。

容冲连忙接过去,亲自跪在床前侍奉燕皇喝汤,燕皇竟然喝了一大半碗,容冲很高兴,跟燕后俩人点头示意。

容冲正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

顾云峰直闯了进来,他身穿着铠甲,亦不下跪,只是朝着燕皇深深聚了一躬。

燕皇点点头,示意他有什么事就说。

顾云峰看了容冲一眼,对燕皇说道,“皇上,老臣刚去牢狱平息了一场暴乱,盔甲未及离身,原谅老臣不能行大礼。”

炎黄一摆手,“朕不怪你,有话直话即可。”

顾云峰闻听,面无表情的再次开口言道:“减轻刑罚力度,改善犯人生活,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却纵容了这群穷凶极恶之徒。如今好了,犯人竟然在狱中串联发动暴乱,皇上,老臣理解太子之意,仁义治国,农商工减轻赋税。可是那帮恶民却不会感恩的,对他们越好,他们越会得寸进尺。”

燕皇听后,略微沉思一下,点头说道,“顾将军说的极是,仁义治国是需要循序渐进的,过度仁慈就是懦弱,太子尚年幼,很多事还需大将军多扶持。太子年轻,有热情有冲劲也未必不是好事,一切劳烦大将军忖度,能支持便支持。”

见燕皇如是说,加上容冲又在场,想着近日顾曼对他的恳求,顾云峰到嘴边的话只得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顾曼心中倾慕容冲,顾云峰也属意他为乘龙快婿,毕竟当朝太子,未来国君,女儿嫁给他就是未来的皇后,他便是正宗的国丈,身份尊贵。

正因如此,顾云峰有意打压容冲的气焰,趁他做太子,羽翼未丰满,还需要他时。

现在容冲怵他,对他高看一眼,将来荣登大统,不怕容冲不买他这个老丈人的帐。

他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者,若是如今容冲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怕到时候会更甚,独裁惯了的顾云峰如何守得住?

燕国这十年间,若不是他极力维持,只怕……

有资本便有张狂的本事,不过顾云峰也是明白人,见好就收。

容冲是燕皇的儿子,燕皇所说的话,已经是将他置于太子监国之上了,就算心中仍有不甘,亦放下话头,微微一笑,“多谢吾皇明察,老臣礼数不周的地方,也恳请太子多指正。”

容冲接过话笑道;“顾大将军教训的是,很多地方是我鲁莽了,该如父皇如所说要一步步的来,日后还望大将军多多扶持。”

抬手不打笑脸人,容冲燕皇一味退让,顾云峰也不好再咄咄逼人,脸上表情稍有见柔和。

燕皇见二人礼仪来往,言语相敬,微微一笑,“燕国江山,就靠顾大将军辅佐冲儿了,多担待,有时候不妨放手让他去试试,成了便罢,败了也就死心了,年轻人总是要吃些苦头挫折,才知事务艰难。江山易得不易守,燕国权杖顾大将军扶持冲儿了,你们二人一定要共保大燕强盛。”

顾云峰容冲都躬身领命。

又说了一会子朝廷之事,见燕皇乏了,两人便告辞出来。

容冲想着燕皇所嘱,便极恭敬的跟顾云峰客套了一阵子。

又问道暴乱之事,顾云峰不过借着个由头找容冲的茬,想让燕皇给他撑腰而已。

因最近容冲势头强劲,大有独揽朝政之势,严重影响顾云峰的地位,心里很不痛快,借着牢狱中一处小小的躁动,跟燕皇打压太子。

容冲态度极好,顾云峰便没辙了,毕竟皇家威严,他再一手遮天,也是皇贵之下,这份轻重他还是明白的。

见容冲问起,便言道已经平息,日后再有类似的举措,切莫轻举妄动,多商量才是。

容冲点头称是,减免部分刑罚力度,改善牢狱生活,容冲并未跟顾云峰商议,因他主管刑部这块,职责所在,没成想顾云峰借题发挥了。

顾云峰找茬并非是坏事,给容冲敲响一个警钟,决定以后文武朝事他都要慢慢渗透。

后来,话题又转到顾曼身上,容冲刻意把顾曼很是一阵夸奖,说她天姿国色,知书达理,纯良淑德,家教修养极好,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

大将军闻听自是高兴,刚开始那一肚子气也就消散于无形了。

朝堂之上,与容冲那没有那么针锋相对了。

容冲心里自然甚是安慰,看来以柔克刚,避其锋芒,还是可行的……

十七一天都呆在梅香阁,除了容清漪来坐了一会子,并无人打扰,很是无聊。

终于等到容冲下朝,不过天已黄昏。

十七顾不得许多,拉了容冲的手,让他陪她在院中走走。

天将薄暮,红云染红西天,太阳已然下山,朦胧的昏黄色,极美。

十七在屋子里闷了一天,出来欢快的笑着,拉着容冲的手一会看蝴蝶,一会看花儿,只是天色渐暗。

容冲亦觉乏累,笑道:“明个可以出去玩玩了,把你这个野丫头关在房间里,就像那入笼的雀儿,怎会欢心。”

“阿冲,对不起,一下朝就拉你出来散心。”十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无妨,我也乏了,正需要好好轻松下,黄昏是极美的,哎,奈何短暂啊。”容冲不由深深叹息一声,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燕皇,心里一阵难过。

今天燕皇跟他说的话是他回国后最多的一次,总让他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却不敢去深想。

下朝的时候,他特意去了燕皇的寝宫问安,内侍传话燕皇睡了。

容冲便放心了,这才回府。

说话间,已然天暮。

容冲十七回屋,净手之后,正待传膳。

不料门口传来大哭声,容冲心咯噔一下,立刻站起身来,疾步冲到门口。

只见老管家大哭着跑进院子,一见容冲跪地大哭道:“皇上驾崩了!”

容冲闻听,猛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若不是身边十七伸手扶住,只怕会跌倒在地。

老管家慌忙上前帮十七把容冲放在坐榻上,掐着人中,好歹把容冲救醒了。

容冲睁开眼,眼泪唰的就流来了,今天他就感觉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他不敢往父皇身上想。

谁知道,竟然真是这样的结果,难道早上父皇脸色那抹血色,就是回光返照?

容冲恨自己没有再多陪陪父皇,他挣扎着起身,就要进宫。

十七慌忙按住他,“阿冲,节哀顺变,现在燕皇驾崩,燕国上下可都全靠你了,切莫哀伤过度伤了身子。我去请清漪姐姐,我们一起进宫料理燕皇后事。”

说着跟容冲使了个眼色,容冲立刻摒退下人。

十七一脸哀伤却极严肃的对容冲说,“阿冲,这时候切莫乱了阵脚,燕皇之事自有母后暂且料理,你先做好万全的打算,派心腹监视顾大将军,及御卫军的动向,以防万一。我想你平日一定早有打算,这会赶紧实施,然后我们一起进宫。”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容冲确实早就对顾云峰有所防范,自他一回到燕国就开始暗暗培养自己的势力,悄悄蚕食顾云峰的权势。

亦为有这么一天而打算过,毕竟父皇病重,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不能不做打算。

刚才只顾着悲伤,竟一时乱了方寸,忘记这事,多亏十七提醒。

他一脸悲痛,紧紧握着十七的手,点点头,有些孩子式的依赖,“十七,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十七知他丧父痛极,青姨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感觉,悲痛到脆弱无助,不知道如何生活下去。

十七亦深情而哀痛的承诺道,“无论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哪怕……”

十七哽咽着没有说下去,她想说,哪怕我不是你的正妃……

容冲明白她未言所指,郑重的点头道,“十七,你放心,你是带着我玉牌之人,正妻非你莫属!”

十七有些羞愧,她并不想让容冲承诺,这样的时刻,正事要紧。

“阿冲,你快去处理一下吧,我去找清漪姐姐,而后我们一处在清漪姐姐哪儿会合进宫。”言罢,十七拉着容冲向门外走去。

阿冲边走边点头,“好!我去外厅处理下事务,就去找你们。”

十七在翠蘅绿芜陪同下直奔翡翠院。

这个时候,她一定要坚强,帮助容冲分担痛苦,容冲的父皇,亦是她未来的公公,在心里十七很同情燕皇,经历丧妾失子丧权辱国之痛,虽是一国国君,却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

在心里她把自己当成容冲未来的媳妇,这样的时刻她不能躲在梅香阁,她要跟容冲站在一起,给他力量和信心。

来到翡翠院,容清漪早已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正哭的伤心。

见了十七,两人抱头痛哭,容清漪一个劲的自责,怎么没有进宫陪陪父皇,父皇竟然就这么走了,连句话没有说上。

十七哽咽着安慰她,不要太伤心了,否则燕皇亡灵不会安心的。

容清漪点点头,却止不住的悲伤。

容冲悄悄进来,他拉着容清漪的手,悲痛的言道;“姐姐,父皇早上跟我说,让我照顾好你和母后,我就预感不好,但是,没敢往这上想,没想到父皇他……”

“冲儿啊,这时候你切莫悲伤过度,一切还需要你照应,只怕母后也会哀伤过度,冲儿我们赶紧进宫……”容清漪哭的声音哽咽,说话已是变了声。

容冲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十七,刚才他已经把需要做的事情吩咐好了。

十七了然,门口早已备下上好的马车,他们出了太子府,上了马车,直奔燕宫而去。

到了燕宫,皇后正强忍着悲痛吩咐着宫人准备皇帝沐浴更衣装殓事宜。

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十年中燕皇的颓废伤病,让这个柔弱的女人变得强大起来。

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容冲和容清漪见母后如此心中稍感安慰。

同时心里更加悲伤,这十年他们变了,父皇变了,母后更变了。

他们姐弟俩在秦宫的日子不好过,母后在燕宫的日子也不好过。

既要安抚父皇,又要面对宫廷波涛暗涌,像顾云峰之流,功高盖主,只怕也没少给父皇母后委屈吃。

看着母后两鬓斑白,强撑着忙前忙后,容冲容清漪既难过又内疚。

双双扑在燕后的怀里嚎啕大哭,燕后伸手扶住着一双儿女,再也忍不悲痛,眼泪夺眶而出。

她哽咽着低声问容冲,“冲儿,这里有母后,你先去处理下你该做的事。”

燕后跟十七想的一样,为防止燕皇驾崩,朝廷有变,让容冲做好准备。

容冲哽咽着点头,“母后,十七早已提醒过皇儿,皇儿都安排好了。”

燕后望了一眼在一边默默流泪的十七,流泪的双眸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她倒是个难得女子,不像平常庸脂俗粉,很有见识,多大的事儿都不慌乱。

三人抱头痛苦一阵子,各自忙碌。

燕皇入殓,灵棚设在安宁宫,此宫在燕宫最南边角落上,是燕宫皇室薨丧停灵之宫殿,平日只有几个年老太监守门,遇到薨丧之事才再次哭丧守灵,亦分内外两殿,外殿外臣男客祭拜之所,内殿皇室贵胄守灵之所。

王玥顾曼都随后入宫守灵。

三日之后,便是燕皇下葬之日,燕宫与秦宫分属南北,婚丧嫁娶习俗亦不同。

燕宫是停丧三日,第四日上便是入土为安。

又因是盛夏,不易在宫中停留太久,以防燕皇灵躯有变。

燕后决定三日后下葬,让燕皇早日入土为安。

因燕皇身体不好,陵墓早就建造好了的,当初是想冲喜。

再说,燕国规矩,新皇即位就可以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的,因为陵墓动工修建极费功夫,有些甚至历时几十年,不断地完善改进,不要速度要质量。

容冲容清漪都同意母后的决定。

第四日上,燕国举行国丧,宫内一片缟素,连绵不断的啼哭声,让人闻之无不动容。

宫外皇城的百姓,亦是白布加身,自发的在燕皇送葬队伍两侧祭拜送葬,更有文武百官,沿途搭设灵棚,燕国上下举国哀痛,无人笑颜。

容冲容清漪身披重孝,扶灵而行,姐弟二人几次哭昏过去。

燕皇下葬后,燕后命容冲容清漪十七回府休息。

容清漪不肯独留母后在宫,便决定暂时留在宫中陪母后。

燕皇燕后都是住在一个寝宫里,父皇刚刚驾崩,只怕母后会触景生情,思念过度,无法入眠,便决定留在宫中同母后作伴,母后哀伤也好有人开导。

燕后见容清漪执意如此,便恩准她留在宫中陪她。

容冲跟十七回到太子府。

四日不眠不休,两人都是嗓子哭哑了,人也累懵了,回府到头便睡。

休息一日,容冲同十七进宫拜见燕后。

燕后含泪对容冲说,燕皇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她便把燕皇留下的遗诏在朝堂上宣布,并命人打扫各宫殿,由容冲挑选自己的寝宫,和嫔妃寝宫。

容冲点头答应,这几日,他一直派心腹密探严密监视顾云峰的行踪。

燕皇驾崩后,除了第四日在宫门外第一家设置灵棚之外,便一直没有露面,对外宣称,燕皇驾崩哀伤过度而身染恶疾。

私底下,却在加紧拉拢自己的势力。

燕皇去世的很突然,是睡着走的,谁都没有心理准备,他一直病病殃殃,虽知他大限将至,但是这样没有一点征兆,确实让人无法预料。

顾云峰怕容冲即位,对自己不利,便私下活动,将属于他的势力紧紧地握在一起。

以至于燕皇国丧之时,御卫军的送葬队伍都大打折扣,他硬生生的扣下一部分。

容冲和燕后,不想多惹是非,让燕皇亡灵不安,便默认了顾云峰的做法,顾云峰心中暗暗得意。

他就是要让容冲知道,没有他的支持,只怕他这太子新皇也很艰难,很多时候他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十年的一手遮天,他手中的势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容冲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却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忍得一时,才能得意一世。

顾云峰在燕皇驾崩后,就给了容冲一个下马威。

容冲却硬生生忍下了,并没有当成事,这出乎顾云峰的意料,没有想到容冲在燕皇国丧事上也一味退让,容冲不是胆小懦弱之人,只能说明,此人能忍不能忍之事,是做大事的人。

秦宫果然把他百炼成刚,顾云峰第一次感觉容冲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次就没有跳进他挖的坑里,只当什么事没有。

顾云峰没有能掀起波浪。

燕皇驾崩后,第六日朝堂之上,燕后坐在皇座旁侧的凤椅上。

命总管太监取了先皇的遗诏宣读,随后容冲坐上龙椅,大臣们跪倒山呼万岁。

顾云峰犹豫了片刻,终还是跪倒在地,跟着大臣们山呼万岁。

容冲在一边山呼声中,成了燕国新皇。

燕后为庆祝新皇即位,传燕皇遗命大赦天下,农民免税三年。

容冲对燕后点头微笑,眸中却忍不住热泪滚下来,他知道这是父皇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减免赋税,大赦天下,本就是容冲想做的事。

只是有顾云峰的阻拦一直没有放开手脚,如今先皇遗命,就算顾云峰也没有权利阻拦了。

新皇即位诏书,大赦天下的诏书一颁布,举国欢腾,热烈拥护新皇。

死者已矣,燕后决定为容冲立刻举行登基大典,同时为新皇举行大婚典礼,封后大典,三典并为一处。

燕宫上下一派新气象,为这三典准备着。

三典并行,燕国未有先例的大喜事,想必到时候会有极大的封赏,宫人们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燕宫上下,彻底从先皇的哀痛中游离出来。

不是燕后不思念燕皇,不为燕皇伤心,只是燕国形势,不允许沉浸在悲痛中,而萎靡国势。

这样只会让仇者痛,亲者快,只怕秦国正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亦有赵国……

燕后怕有变故,只能让燕宫尽快从先皇驾崩的悲痛中恢复过来,给燕国民众信心和希望。

这信心和希望就是新皇三大典礼!

尽快的让新皇后宫充盈起来,开枝散叶,这样燕国百姓才会有信心看到希望。

燕国先皇驾崩并没有萎靡,自然秦国等邻国亦不敢轻举妄动。

燕后属意的皇后是顾曼,容清漪亦赞成燕后的主意。

容冲闻听,却一口回绝,言说,除了十七,他的皇后——只能是云十七!

几次劝说无效,太后着急了。

这天又宣容冲到万寿宫,问容冲顾曼为后之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容冲一脸的坚决;“母后,皇儿只认十七为后,其他人恕难从命。”

燕后见容冲执意如此,很是伤心,她拉着容冲的手,一脸哀痛的劝道,“冲儿,万不可意气用事,顾大将军依然是伺机而动,燕国局势动荡,你父皇在世的时候,他尚有顾忌,如今只怕……你父皇出殡那天,御卫军送葬队伍硬生生砍掉一半就是一个讯息,你做的很好,当时忍了。可是,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很多,他手里握着东西太多了,这十年燕国全仰仗他打理。你立顾曼为后,如此便可牵制住他,亦会有所顾忌,顾曼又一心钟情于你,不如给顺势给顾大将军一颗甜枣吃,至于那位云姑娘,你可以封妃嘛,……唉,若非只怕……”

说道最后,成为太后的燕后,已是声音哽咽难语,焦虑带起悲伤,“冲儿,母后知道委屈你了,若没有十年前的那场劫难,你父皇好好地,又岂会……冲儿,这些都是命运的安排,你就听母后一句劝吧。”

容冲闻听母后之言,再难反驳,可是他许下十七的誓言又岂能反悔?他还记得他给她誓言:此生骗天骗地,也绝不会再骗云十七,若违此誓,让大燕永世沉沦,让他世世为奴,永不翻身!”

不!他不会骗她的,把玉牌戴在她脖子上那刻起,就注定,今生他唯一钟情的女子便是她云十七,皇后也必须是云十七。

太后之忧虑,容冲又怎会不知,这也正是他所忧虑之事。

只是,这一切须容他慢慢筹谋,相信不久的将来就可以摆脱顾云峰的挟制,娶十七为皇后,他只需要太后多给他点时间。

他不介意将顾曼纳为嫔妃,只要她想嫁给他,忍受得住漫漫人生路上的孤寂。

除了十七,他不会对任何嫔妃动情的,有的只是对皇室血脉的传承,为燕宫开枝散叶,人丁兴旺。

想到这里,容冲跪坐在太后面前,一脸哀伤,流泪请求道,“母后,大婚和封后大典可以延缓么,相信皇儿一定会凭着自己的本事,把燕国的一切重新牢牢地抓在手里,不会受制于任何人。皇儿这一生,只爱云十七,皇儿早已对苍天发下重誓,此生绝不会负她!”

太后闻听,强忍内心的情绪,拉着容冲的手点头笑道,“冲儿,母后并未让你负云十七,那丫头,母后也甚是喜欢,你尽可以给她出了后位之外的一切,母后不会阻拦。若是十七为后,你将顾曼置于何处?这不是明摆着激怒大将军么?新皇荣登大统,岂可无后?就算母后应允延迟,只怕朝中大臣也不会同意的,新皇岂能无后?他们会联名上奏,如其这样,不如我们主动立顾曼为后,安抚顾云峰,也利于你的新基业。”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一顿,见容冲沉默不语,疑他心思已动,握了握容冲的手,继续劝道:“顾曼那孩子,真心不错,知书达理,温良贤淑,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十七毕竟是一乡野丫头,毫无根基。而且在长安假嫁太子楚恒,一起生活三四个月,就算你我知她守得贞洁之身,并未同房,别人信么?没得多惹是非!冲儿啊,婚姻之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私定终身?民间尚且如此,何况我们帝王之家?”

容冲闻听后,立刻皱起眉头,一脸黑沉,“母后,可我只爱云十七,若不是她,我活不到今天。至于,秦国那些事,说起来更是皇儿愧对十七!顾曼再好,我亦对她无情,如何结为夫妻?母后,求您体谅皇儿,多给皇儿些时间,皇儿会把一切处理好的。”

太后脸色微变,松开容冲的手,深深叹息一声:“冲儿,还是执迷不悟!十七在长安之事可以不计较,你爱她母后岂不知?可是生在帝王之家,贵为一国之君,岂可私定终生,皇后之事,只怕母后也做不了主,须朝廷商议,皇后乃一国之母,岂可草率?当年母后便是朝廷经过层层严格筛选后,选拔出来的。当时你父皇爱的是良妃,他是被逼娶我为后,婚后我跟良妃情同姐妹,你父皇因此也很敬重我,能说这不是几大欢喜的事吗?冲儿,这些话母后只会跟你说一次,还望你以大局为重,好自为之。我看两个丫头相处甚好,十七那丫头亦是明白人,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如今燕国百废待兴,顾云峰独揽朝政,万不可再生事端,切莫让母后失望,让你父皇亡灵不得安宁……”

言罢,太后眼含热泪摔袖进入内室。

容冲呆呆的跪坐在那儿,一时之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

这是归国后,跟母后第一次长谈,亦是第一次教训指责他。

可是十七,他绝对不能负她!

玉牌早就送出去了,没有再拿回的道理。

怎么办?容冲在心里痛苦的挣扎着,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十七做皇后,又能安抚朝廷重臣。

宫女们亦不敢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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