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着出门,来到门外对着仆从高声呼喊,然后一头栽在草丛之中。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头人一脸严肃的蹲坐在旁。不远处,大巫的尸体横陈在画着繁琐图文的地板上,四周有一个一个的黑碗,星罗棋布,看上去是像是招魂用的仪式。
“你醒了。”大巫声音沙哑,抬手示意痛哭的仆从给高棉端茶。
“大巫他……”高棉说了一半不在言语,很明显,头上盖着白色布单的大巫死去多时。
“明天是大巫的葬礼,我们会将他送回永生之地,既然你是他生命中最后见过他的人,那就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头人疲惫地闭上双眼,看起来疲惫不堪。
高棉盯着头人憔悴的容颜,不知道为何竟然心头一痛,他说不对头人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头人,我是不是见过您?”高棉问道。
头人看他,木然道:“我没有见过你啊,年轻人。”
“多年前,我出过事,面目全非,现在这张脸,是多次整容后的样貌。”高棉苦笑,要不是来部落,他都快忘了那段封存已久的记忆。
头人仔细打量他:“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感觉。这么看,你是不是来过我们部落呢?”
高棉思索了一下,据实以告:“我出事之前,应该就是生活在这片沼泽,但是我伤了头部,记不得之前的事。”
头人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应该好查,只可惜头人走了,不然他会有法术查证你是哪里的孩子。”
话题聊到这里,似乎无法继续。两人相对沉默,久久无语。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大巫身旁的黑碗也逐渐熄灭了火光。头人惋惜地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头人的儿子临死之前,他也没看到最后一面。”
说完,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指着高棉张口结舌:“你……你……你不会就是大巫的那个儿子吧。”
高棉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他吞了吞口水:“头人,不要开玩笑,大巫尸骨未寒,不能让他心有牵挂。”
“不对,”头人道:“测别人需要很多东西,但测试自己,我们黑鲛部落有自己的规矩。”
头人冲着门口一挥手,走来两个年轻人,手里端着一片树叶,和一截鱼刺。
“年轻人,为了不让大巫留遗憾,你试一下,我们不会伤害你。无论你是不是头人的儿子,我们都会奉你为上宾。”头人说得恳切,仿佛认定高棉是大巫的儿子。
高棉无奈,原本来这里也是为了调查自己的的身份,索性试一试吧。
黑鲛部落的测试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十分简陋,准确性着实让人怀疑。但这是人家的民族信仰,高棉也不好置评。
于是,将手伸出去交给头人,头人用骨刀割出一个小伤口后,挤了一滴血,投入大巫常年用来的装血容器中。放入血液的一瞬间,仿佛在油锅中加入了沸水,噼啪作响,好半天容器才恢复平静。
大巫打开盖子,目光透过白烟幽幽地看向高棉。
高棉被他的眼神吓住,心下只道只不好。他抬头故作镇定的问头人:“您不会是要告诉我,我是大巫的孩子吧?”
头人没有说话,而是挥手让屋内的人全部退出,只余下他和高棉以及气绝身亡的大巫。
头人蹒跚者上前,将大巫头顶上方的那个黑碗拿了过来,从里面抹了一些黑色的胶状物质,然后伸手拉住高棉的手腕,将黑色的那一团膏状物质抹在了高棉的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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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几息之前高棉伤处,尽你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高明被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这已经超过他的认知,哪怕他认识时安安后,胆量有所增长。
“这是怎么回事?”他颤声问。
头人叹息了一声,对高棉说:“过去吧,送你的父亲最后一程。”
寻寻觅觅了多年,大巫甚至不惜贩卖黑教部落的秘密给外人,用来换取自己儿子的消息。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的消息依旧音信渺无。无巧不成书,谁曾想在他离世的最后一刻,他的儿子突然从天而降。
父子之间虽然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但也算了了大巫的心愿,只可惜他也不知道面前的男子是自己消失多年的儿子。
高棉好不容易止住的头痛又开始发作,他单手捂着额头看向一旁的大巫,心中五味杂陈。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还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见面,只可惜天人永隔。
他颤抖着唇道:“我不是太相信这样草率的检测结果,我可以带走大巫的头发回去做DNA实验吗?”
头人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点头。只不过在高棉起身的那一刹那,说道:“我们黑鲛部落之所以成名,就是因为我们是黑鲛人的后代。这是与生俱来不同于其他人类种族的地方。所以你做再多的测试结果都一样。”
不管头人如何说,高明还是带走了大巫的一些有毛囊的头发。这件事对他来说太大,哪怕他心中已经猜到这位过世的大巫也许真是他的父亲。
等到太阳上升到指定高度,头人从外面喊了一声,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进来抬起大巫的尸首。他们要去送大巫最后一程,仪式地点设在沼泽旁边,平地搭起了一人多高的树枝木架,等下会点燃枯枝连同大巫的尸体一同焚化。
头人跪在地上,口中吟唱着古老传承的祭文。一旁的村民跟着跪地,口中也念念有词。等头人结束后,之前见过的一个小伙子,将点燃的火把递给了高棉。
作为最后一个见到大巫的人,高棉应该送大巫最后一程。更不用说他的血液跟大巫完美融合,按照头人的意思,他正是大巫失散多年的孩子。
颤抖着接过了火把,高棉抿紧唇,最后扭头看了一眼放在柴堆上大巫的尸首,那一瞬间似乎是心有灵犀,五内俱焚。让他不再怀疑他,就是他大巫的儿子。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高棉说不出来,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一刻心是激荡无比。
头人低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点火。”转过头在湿润的眼上摸了一下。他早就知道大巫与外界有联系,头人可怜他寻子心切,并未阻止。再说,圣子都不见了,黑鲛部落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呢!
火光燃起,所有的村民纷跪地叩拜。陪伴他们多年的大巫,就这样子离开了。
仪式进行的很快,不到中午,大巫就和所有的柴堆一起化为粉尘。部落里没有收集骨灰的传统,头人带领村民陆续离开。临行前,头人邀请高棉一起回部落休息。高棉却要求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头人没有勉强拍了拍他的肩就转身走了。
粉尘热度退去,高棉放眼望去,竟然在其中发现了一颗光彩夺目的圆珠。圆珠晶莹剔透,折射着五彩斑斓的阳光。
高棉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这颗圆珠,弯腰走过去拾起放进贴着心脏的衬衣口袋之中。这也许是他能够带走关于过去记忆当中唯一的东西了。
而此时,傅家老宅当中,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掩住口鼻,不停咳嗽,斑斑血迹染红了手里的白色手帕。
“老爷,你没事儿吧?”管家在一旁忧心忡忡地问。
“无妨。”老者摆手。
尽管老爷说着无妨,可管家还是忍不住担心,这几年老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好几次医院都下达了病危的通知书。只不过老爷子下令,硬是不肯搬到医院去住,谁劝都没用。
只不过让所有人大呼奇迹的是,每次老爷子吐血到昏迷沉睡的时候,
只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醒来,醒来后的身体比之前好上很多。这样的循环一般可以持续两三个月。只可惜过不了多久依然会陷入昏迷,如此反复了好几年。
在外人看来那是医院有妙手回春的高手医生,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可作为伺候老爷的管家知道这都是药石无灵之后,老爷自身的奇迹。
这里面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没人知晓。
将手边温着的燕窝端过去,里面加了贝母,可以止咳平喘,药膳养生,是老爷子坚持了多年的好习惯。之所以能不断创造奇迹,跟他喜欢养生有极大的关系。
“老爷,您先喝一点吧。”管家轻声说。
“搁着吧。”好容易缓和了气息的傅二爷闭目沉思,他破败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失败了。
看来那个圣子返回了黑鲛部落,而大巫也撑不住反噬过逝了。
“独狼走了几天了?”傅二爷突然发问。
管家沉思片刻道:“应该有一星期,估计快回来了。”
傅二爷点头,那就行了。独狼是他最后的一步棋,所有人以为高棉才是圣子,其实,只有他知道,独狼才是真正的黑鲛圣子。当年,大巫的儿子为了救人伤重不治,原以为他死了以后就没人知道真正的圣子为他所用。
可谁承想,安娜跳出来多事,硬把高棉改头换面救活。哪怕是后来知道了高棉失忆,他也不得不精心部署,生怕这个保护圣子的人,一夕之间记起所有,而坏了他的计划。
他好容易将弱智的人鱼送到傅忱面前,借由他的不设防来谋夺傅氏家产。老爷子临死前,给了傅忱数不清的股份。这原本都是属于他和后辈儿孙的。可谁承想,竟然花落旁家。这样的安排他当然不服气,多年计划毁于一旦。
管家垂手站立一旁,看着面色不善的二老爷心底忐忑。多年经验下来,只要二老爷露出这样的表情,肯定会有人倒霉,只希望这次不是他。
“你下去吧。”二老爷吩咐道。
管家躬身退下,就在推开门的回眸,他看到二老爷将一个瓷瓶里的粉末倒入口中,漆黑的色泽让二老爷的牙齿染黑。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二老爷的秘密,管家吞吞口水快步离开。豪门是非多,他可不像知道什么辛秘。
这是最后一点救命粉末,以前只需一个月服用一次即可。最近这半年二老爷几乎用它维持自己所生无多的生命,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完,绝不能在事成之前功亏一篑。
整个人鱼部落,能用的灵气全都用了。他这么苟延残喘也不过是为了快些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颤抖着手掏出电话,二老爷下达指令:“在那边,杀了高棉。”
独狼接到电话的时候吃了一惊。他想到二老爷会让他杀人,本来就说好了,这次之后,他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不在为傅家工作,他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
“义父,这个高棉不是安娜小姐的男朋友吗?”他问。
“怎么,你现在已经开始质疑我的决定了?他是黑鲛部落圣子,不能让他活着。”二老爷厉声嘶吼,却因疾病显得中气不足,“别忘了,你现在还在为了工作。”
独狼慌忙摆手:“不是,主要是没想到是他。”
他居然是黑鲛部落的圣子。
“杀了他。”说完,也不等独狼回应,径自挂了电话。
若说独狼放荡不羁的前半生最害怕谁,那莫过于傅二老爷,是他从小培养了他的残虐,冷血。那种极致的性格,与二老爷如出一辙。
可独狼不得不承认,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不管是名下财产也好,心机算计也好,无论是否奢华,都是来自于二老爷的赏赐。
他过惯了这样的生活,不能忍受从天堂掉落地狱,他知道不听义父的话后果会有多严重。所以,他只能去刺杀那个圣子高棉。
手机提示音响起,独狼点开看了看,是义父发给他高棉的位置信息和他本人一些资料。独狼不仅苦笑,他第一次去见人家,结果竟是为了要他的命。
正应了那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罢了,最后再帮义父一次,也算是对得起他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他点开卫星地图定位的位置,果然还是黑鲛部落。想到这个地方,独狼不仅皱眉。他又想到大巫那个怪异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样子。还说自己是他的儿子,真是可笑。
丛林之中多蚊虫鼠蚁,独狼当时在黑鲛部落仅仅停了几个小时就转回城市。结果兜兜转转还要取这个落后的部落。
当独狼独自驾车二次前往黑鲛部落的时候,高棉也打点好行囊准备离开,这一次不能说没有收获,只是他心中并不想承认自己会有大巫那样的一个父亲。
可事实胜于雄辩,很多细节都证明他与大巫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只等到回去以后做过DNA鉴定,一切就会大白于天下。
独狼停下车的时候,高棉正拒绝头人的挽留准备开车离开。两人同时拉开车门,相互对视,那一眼就知道对方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一种多年好友乍见重逢的喜悦感激荡全身,两人不由得一抖。这情感怎么会出现在两个陌生人的身上,而此时的独狼还要杀死高棉。
“你是高棉?”独狼仅走几步拦在了高棉的面前。
高棉上下打量独狼几眼,疑惑的问道“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独狼看见他勾了勾唇角说:“之前我们不认识,但很快我们就会认识了。”
说着从飞快兜里地掏出一把匕首对着高棉刺了过去,周围村民看见这一幕高声尖叫,那把匕首直直插进高棉下腹部,顿时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独狼压根没想让高棉活。攥着刀柄,向左用力一扭,高棉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左手向后一挡,在独狼的颈后扫过。
独狼就感觉耳朵里面一阵金属摩擦的尖锐声想起,之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黑鲛部落一阵兵荒马乱,头人指着高棉连声道::“快把他抬进屋子。”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搭起高棉,送回了大巫的住所。匕首还插在高明的下腹部,轻轻移动,鲜血就会溢出。
黑鲛部落距离城市很远,这边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高棉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能否救活也未可知。
还有重要的一点,整个黑鲛部落没有人会开车。
头人抓紧高棉的手,忧心地对他实话实说:“我们只能选择在这里给你拔刀缝合,再用我们部落的密药给你治疗。过程会很痛苦,但我可以保证你没有生命危险。”
高棉点点头,疼痛已经让他脱力,而他也明白此时赶回城里的医院不太现实。
头人拍拍他,对一旁守候的大巫仆从吩咐道:“开始吧。”
仆从还是第一次被委派重任,手脚哆嗦着上前查看。伤口并不大,但是很深,匕首几乎全根没入,只有刀柄露在外面。顺着凹槽的地方,偶尔还会有鲜血流出。随着鲜血不断喷涌,高棉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小。
而被控制在门口的独狼冷眼看着陷入昏迷的高棉。不管高棉会不会死,他答应义父的事情终于做完了。
原以为执行完这次任务,就可以自谋生路。而接到刺杀任务的时候,他就知道义父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一个杀人犯的身份足够他逃亡半生。
“我来吧。”独狼说了一句。
所有人齐齐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杀人凶手,是什么样的底气让他以为别人会相信他,还能让他前来救人。
只可惜不等他迈上台阶,就摔倒在地昏迷不醒。周边村民以为他在演戏,没好气儿的拿脚踹了他一下,可是独狼毫无反应。
头人转过身,莫名其妙的看了独狼一眼,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独狼后脑隐蔽的位置上赫然有一个黑鲛部落的图腾。不仔细观看,会以为只是普通的胎记,可作为头人,他能够一眼就发现这是属于他们部落的一种象征,而且是属于圣子的图腾。
怎么会这样?当年所有的人都以为圣子已经陨落在那场战争中。为什么就突兀的出现了呢?难道是天神知道大巫的离开?所以派圣子回来解救他们了。
可是心地善良的圣子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歹毒,挥动屠刀砍向了人类。黑鲛部落一直与人类相契相生。从未主动攻击过人类,甚至有一段时间,黑鲛部落和人类能够和平共处,只是随着人类的贪婪黑鲛部落圣子的能力,战争接踵而来。打破往昔的和谐。
头人顾不得其他,从一侧拿起陶罐,将里面的水全部的倒在独狼身上。被冷水淋头,独狼不一会就幽幽转醒。
而醒来的独狼眼神迷离了一下,随即对头人说:“他是被我砍伤的,我知道怎么救他,阿莫头人。”
头人震惊地看着独狼,真的是圣子!
他老泪纵横,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有看到圣子的机会。脑海中不断升腾往昔的画面。独狼耳朵里嗡鸣声不断,根本听不清头人的话语,只是来到高棉身边,将手放在刀柄上,左手打出一抹圣洁的光晕。
……
半年后
遥远的海滨国度,这里有一处私人兴建的保护区。
有人说是石油矿井被保护区的面纱遮挡,有的说是金脉。坊间众说纷纭,而保护区的人们但笑不语。
时安安躺在硕大的浮床上,美丽的九色尾鳍摇曳助力。他身边是不断给他投喂水果鱼干的傅忱。不远处,星朗依偎在一名中年帅大叔的身边你侬我侬。
临近的那块浅滩,人鱼公主正用她十二色的尾鳍给小人鱼们遮挡艳阳。到处欢声笑语,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