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便也不用见外,进来吧。”老者示意祁佑寒入内。
才见这一行四五人,除了两个仆人模样打扮的小厮,其他几人分着坐在了偏厅。阴凉的宅内,偏窗后面一池的荷,才刚露了花苞却可预见数日后盛莲熠熠的模样。
“在下子寒,见过各位,误入念情山庄,请多海涵。”祁佑寒朝着众人浮云过海般匆匆一瞥,便字字清润的说着,不经意藏了自己的名讳,却难掩话语里沉和清韵的味道,顿时令众人眼前一亮。
于是便在朔侯王爷的安排下入了座。祁佑寒一摺扇掩了三分之一的面容,淡淡的看过去。一眼便是那首座的男子,风姿俊朗,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带身侧的另外两个,一个多了粗狂而天生因练武所特有的警觉之气,多少有些格格不入这雅致风景的意思。另一个以穿着上的硬朗特意遮去了那一身的阴柔之气,怎么看怎样怪异。
当然这几人此刻也正打量着祁佑寒,一袭灰白长衫虽没任何修饰,但是领口和袖口依然秀着暗纹图腾,素雅天成。不束冠,似乎常年均是以这样的长发及到腰间,松散着系了带而已。眉目在淡然间自成了风流多情,掩在摺扇间的嘴角却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各自都没有打算说话,便是一室的静谧,凉风徐徐,包括朔侯王爷在内,除了主位坐着那人不露声色,其余人皆是又再次打量起他们来。更可能说这种打量已经明显猜出了用意,似是要比一个高低。祁佑寒心想,果然,容貌不在于女子,身在官宦皇亲国戚之中,这貌也当是一份荣耀。
于是当祁佑寒与上座的男子四目相对时,双方均是一怔。犹如两潭深泉,波澜不惊却暗自卷浮了起来。不过须臾间,祁佑寒便先撇开了眼。微微侧了下身。仍然不减笑意,对自己的面容丝毫也不自卑。倒是弄的对方一干人等却忽然不知如何再开口。连同此刻欣赏夏时风景的闲情逸致都走上了歧路。
没错这人便是那自诩断袖君的祁佑寒。然如此两人一对比,却忽然生出怪异的念头,一个风流难掩,眉目生的妖异而多情,令一个则如同神祗般,面容上多了纵横天下的无言掌控。两人虽异却并没有任何的不协调。相反有一种肃煞的气息溢了出来。一个多情却孤傲,一个内敛却霸气。
祁佑寒心下想着,估计这行人不识自己的怕就这上座的人了。只是他既不开口说话,倒也无人多嘴。祁佑寒思讨着,怕是自己的名讳均有亵渎天下男儿之意,那不做介绍就不介绍。尴尬的沉默,多少是没了享乐自然之意的。
“刚才且听得子寒兄自吟的诗句,倒是有几分才学,今年十月的科考,不知是否要去考取功名。”那人暂且看来也就比自己大了一、二岁,却永是用着命令的口气在说话,怕是皇亲国戚本有的习惯。音色里有着平和的声调,却显得极为的沉倦。
“只不过是几句胡话罢了。各位莫要笑话。”祁佑寒未正面谈及科考之事,语气太过自然,反而不好接着再问。
接下来众人自是饮酒赏玩,谈天说地。谈笑间均以首座男子为中心,应和着他所有出口的句子,神色间的恭谨仅是上下阶层之分;虽在服饰上极力扮得相同质材,但肢体语言上却难以瞒过祁佑寒的眼睛。
还是同他并肩而坐的朔侯王爷,侃侃而谈着所经历的见闻,倒是有趣的很。只是这一切,怎样看都成了一种无形中的对峙。俨然成了他,祁佑寒并不待见的那一个外人。了然之意尽收眼底,双眸却流转在了偏窗外,小荷才露尖尖角,晚暮的风光均被染了淡淡的金色,霞光流彩,静谧不暇。
“真没想到洛阳的念情山庄在暮霭落霞间也能有此等风景,不虚此行。”为首的男子说着,周围几人点头附和。祁佑寒却插话叹道,“风景如画又如何,看得了四时之景么?昙花不过也一瞬,需念的是心意上的景致。”啪的一下,收了扇,他笑,风流成言。
似是从未被人如此插过话,那男子脸上有一刻的怒容,稍纵即逝,不再搭话。在这种怪异的气氛里,祁佑寒实在失了兴致,便寻了个借口,拜过众人,自顾离去。回身间以扇抵面,竟是轻蔑着笑意盈盈负手而去,好不放肆。
待他走远,首座的男子温怒地说道,“此间人物,原就是那个自诩断袖君,要做天子的入幕之宾。”众人皆是一愣,最后还是身侧那个粗犷的男人,赵恒赵都统应了声。“我倒是期待的很。”
夕照渐沉,一行人与朔侯王爷交代了几句,便也离开。回了离洛阳不远的皇城,锦阳。
锦阳离洛阳也不过半日的路程。更可以说锦阳其实仅仅就是一个皇宫。如果从洛阳西郊这边的念情山庄而去,距离还能更近些。因此洛阳理所当然成了皇城锦阳的附属,更是大臣府邸,达官贵族的聚集地。虽在锦阳也是有一些臣子的府院,比如祁府便是再锦阳,而祁鸣一把自己儿子赶到这里,估计也是怕其在天子脚下闹事。如此别院林苑,近又不在洛阳城内,远又离不开洛阳,真是好的很,不怕其造反搅了天去。而这两座城也有个别称,叫双阳城。相互守望护佑之意。
话说回来,祁鸣一虽有不忍,但这又何妨,新皇初登没几年,一切有的是机会筹谋。让他如隐世这般,更是令其敛了性子,总会一朝得所用的。然这或许仅仅是他祁大人一厢所愿罢了,祁佑寒那张逐渐趋于沉静的脸,掩盖着太多的心思,遗世独立还是满腹计谋,怕是谁都猜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