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驰撑着树干笑了半天。
“知道会被人逮那你还放？”边航无奈，用身形挡了苏北柯，这才把苏北柯拉到了身前靠着，“是不是还没吃饭？”
“哎。”苏北柯老实点头，“没来得及，可烟花好看啊，你在楼上看着了吧？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边航：“……是挺刺激。”
说完自己也笑了。
苏北柯鬓角的碎发有些湿，贴着脸，这是被汗水浸过的痕迹，运动鞋灰扑扑的，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找着了这些东西。
边航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苏北柯脸颊上的灰，擦着擦着目光就开始变得深邃。边航觉得心里很温暖，有许多话想跟苏北柯讲，但是又被旁边两道跟探照灯似的视线给逼了回去。
边航：“……算了，我带你先去吃点东西。”
苏北柯摇头：“不急，我不饿。”
“跑一天能不饿？”边航不信，“刚才不还被追了一个八百米？”
苏北柯：“……就是被追得太厉害，我得缓缓，我现在胃里揪着呢。”
边航心疼了，伸手把苏北柯往怀里一揽：“那打个车回学校，路上你缓缓，回去就吃。”
边航说完就要约车，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程安蕾终于忍不住了：“那我呢？！”
三个人的视线都扫了过来，边航的最冷：“你怎么了？”
程安蕾红着眼角：“阿姨不说了让你送我回家的吗？我帮你准备了一天的饭菜，又这么晚了，你连送我回家都做不到吗？”
程安蕾长得漂亮，眼里起了雾，就有一股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柔弱感。程安蕾时不时的咬咬下唇瞥一瞥苏北柯，眼神里透出几分哀怨。
果不其然，苏北柯让步了。
“那你先送她回去吧航哥。”苏北柯拍拍边航的肩，“大晚上的一个女生不安全，我自己回去，这里坐车挺方便的。”
男生特别懂事，一点儿都不让边航为难，但是边航没让。
“边、驰、在。”边航说，“有、人、送。”
突然被点名的边驰：“……？”
边驰也不想送，程安蕾住得能有多远？
一整条马路灯火辉煌的，打个车就能直达小区大门口，谁这么娇里娇气的呢？
但是边驰没辙，因为边航已经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不是我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才撺掇着咱妈生你，你就没了。这么点儿小忙，不至于不帮的吧？”
边驰：“……”
边航拉着苏北柯上车了，没管程安蕾，干脆利落的把程安蕾扔给了边驰负责。
边航拉的是苏北柯的手，两个人双手紧握，程安蕾不经意看见了，心里的那点疑惑越来越强烈。
苏暖暖始终没有出现，出现的人总是苏北柯。
陪着边航上自习的苏北柯，给边航带饭盒的苏北柯，还有在楼下放烟火给边航看的苏北柯。
有什么东西在程安蕾的脑子里呼之欲出，但程安蕾有些不敢置信。
一直到两人上的车消失在了茫茫车流之中，程安蕾才在夜灯中慢慢回神。
边驰做了个请的动作：“走吧？蕾蕾姐？”
程安蕾嘴里喃喃的：“你觉不觉得你哥有点怪？”
边驰挑眉：“哪里怪？因为过分优秀？啊，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是头胎，抢走了我爸妈所有的精华。”
“不是……”程安蕾眼神茫然的看着边驰，“你觉不觉得……他对苏北柯的态度有点怪？”
“啊。”边驰悟了，“这个呀，可能就是因为太过优秀，总有一两个点是长偏了的吧？”
边航捂着嘴轻声打了个喷嚏，苏北柯瞬间紧张：“怎么了？感冒了？”
边航笑笑，按住了苏北柯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就没打算放开了：“没，估计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说坏话的人不是程安蕾就是边驰，边航默默记下了。
窗外街景如流光一般一闪而过，苏北柯只觉得被边航抓住的那只右手一片炙热。
很快这股热意顺着右手爬上胳膊，再蔓延至脸颊和耳朵，朦朦胧胧的灯火下，苏北柯的耳尖变成了粉红色。
苏北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的，苏北柯小心翼翼的朝着车窗边挪了挪，生怕自己这跟擂鼓似的心跳声，在这狭小的车厢里过于明显，被旁边的边航听去了。
但刚刚挪了一丁点，就被边航一个使劲拽回去了。
边航几乎是用了一个半搂的姿势，把苏北柯圈在了怀里，然后边航低着头说：“你跑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苏北柯不知道边航要跟自己说什么，但苏北柯知道自己很紧张，特别紧张，相当紧张。
苏北柯整个人坐得笔直，夹着双腿，仿若大敌当前一样。
边航忍俊不禁，一手抓着苏北柯的手背，一手扶着苏北柯的腰：“你放松一点。”
苏北柯在心里咆哮，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松？！这一看就是怕我逃跑看得死死的样子啊！
晚上不堵车，司机开得很快，没多久就在P大门口刹了车。
苏北柯被边航领了下去，整个人都是麻的，而且苏北柯右边的那一只爪子，始终被边航攥在掌心里。
苏北柯颤颤巍巍的：“……航哥你要跟我说什么啊？我也没干嘛啊？顶多就是在你们小区放了个烟花……”
边航不答，判了个死缓：“先吃饭。”
苏北柯又小小声的嘀嘀咕咕：“……那要不你先把手松开？我不跑，我不跑的航哥……”
边航回头，给了苏北柯一记意味深长的微笑：“那说不好。”
苏北柯：“……”
苏北柯觉得自己要嗝儿屁了，这气氛太凝重了。
边航拖着苏北柯进了那家常去的快餐店，点了套饭，推到苏北柯面前，翘着腿，手撑着脸，勾着唇，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北柯吃饭。
被这直勾勾的视线盯着，苏北柯感觉自己咽不下去。但不咽又不行，因为航哥说了：“一口都不准剩下。”
苏北柯慢腾腾的把饭吃完了，吃完饭的苏北柯恨不得再舔一圈盘子以拖延时间。
不过边航没给苏北柯这个机会，边航把包带往肩头上一挂，然后拉着苏北柯站起身来。
“走吧。”边航说，“是时候谈一谈了。”
苏北柯的心里在打鼓，因为把苏北柯送回了P大的边航，不走大路，专挑小路。
时间太晚，小路上几乎没几个人，而且光线不好，谁也看不见两个男生十指紧扣的手，苏北柯吹着凉飕飕的夜风，觉得现场有一种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的意境。
于是苏北柯打了个哆嗦。
旁边牵着苏北柯的男生低低的笑了：“你不要瞎想。”
苏北柯：“……啊，这你都知道？！”
边航挑眉：“你太明显，没有的事，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苏北柯立马振作，洗耳恭听，大气都不敢喘的那种严谨。
“为什么要给我放烟花？”边航问，“嗯？花这么多心思？随便应付应付不就行了吗？”
那肯定不行，航哥的事怎么能随便应付？
苏北柯立马答话：“能顶着被人举报逮进局子里的压力偷偷给人放烟花的，都是真爱……咳，我妹让我来的。”
小板栗最后还不忘披紧马甲，力挽狂澜。
边航微笑：“所以你妹对我是真爱？”
苏北柯张张嘴：“……啊，那必须啊。”
“多久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之前没有来找我，拖到现在才说？早一点知道，说不定还能早一点开始。”边航开始细数，“这有我的错，也有你的错，来，挨着说。”
苏北柯哆哆嗦嗦：“……不说只问一个问题吗……？”
“这就是一个问题。”四下无人，边航说完就把苏北柯拉到了树下，仗着没人看得见，一手撑在苏北柯身侧，一边挑起了苏北柯的下巴，两人四目相接，苏北柯连眼神都逃不掉，呼吸略显紊乱的交织在一起，又急又沉。
“苏北柯。”边航眉眼飞扬，“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板栗慌慌张张的：“……你又知道什么了？！”
“到底有多喜欢我？”边航眼里盛着欣喜，“说出来，老实点儿，你亲口说给我听，不然今天你就别想回去。”
苏北柯揪着马甲打死不撒手：“我、我、我、我、我妹啊？我妹她、她、她超喜欢你的！她、她以前是不敢！觉得没、没、没希望。现在不是要毕、毕业了吗，干脆就搏、搏一把……”
边航的脸往下一压，呼吸落到了苏北柯的鼻尖上：“是不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嗯？苏北柯？”
距离太近，苏北柯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声，连同全身的脉搏都在偾张，双手把衣摆揪出了两簇皱褶。
边航靠得越来越近了，弯着腰，低着头，睫毛几乎快要扫到苏北柯的脸上。
苏北柯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睁大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怎样反应。
边航贴着苏北柯的耳垂呢喃：“抽空跟你妹说一声抱歉，心意心领了，放烟花这主意不错，但我更喜欢亲自动手在我楼下放的那一个人。”
“还有有些话我觉得说不如做，这样你的体会能更深刻一些。”
苏北柯那两片薄唇在轻轻的颤抖，近在咫尺的粉嫩让人无法控制的想要采撷。
边航想，亲上去就好了，等我亲上去，再傻的板栗也该懂了。
于是边航就这么做了，不断往前逼近，试图衔住苏北柯的唇。
受到惊吓的苏北柯因为过于震惊下意识的往后仰，身子弯成了一张弓。
边航轻轻蹙眉，用手按住了苏北柯的后脑勺，哑着嗓子交代：“你不要动。”
于是苏北柯就当真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被边航搂着，等着边航亲。
就在两双唇即将一触即发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小北北！你在干什么！”
边航当时背脊一僵，苏北柯也立马石化，两个人姿势不变，只是同时缓缓扭头。
常赞从黑暗的另一头冲过来了，跑得健步如飞，项卫锋拉都拉不住。
项卫锋手里还拎着装烧烤的盒子，这一看就是出门买了宵夜，打算抄近路回去。
边航还没来得及回神，常赞已经旋风一般的刮到了边航面前，伸手一把将苏北柯从边航手里拽了出去，拉到身后护着。
边航怀里一空，只有双手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不动。
边航：“……”
常赞已经炸毛了：“做什么啊！做什么啊你们俩？！航哥你不是有校花了吗！有校花你还来招惹我儿子？小北北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跟你说的话你当耳边风是不是？不听、不看、不想，三不政策你落实了几条？！你这是又想把自己往火坑里送啊？！”
“走！”常赞不由分说的拽住了苏北柯的手，“跟爸爸回去！”
说完还扭头对着边航重重的哼了一下。
边航的拳头当场就硬了。
苏北柯今天晚上受到的冲击太大，被常赞拎走的时候整个人还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挣扎。
边航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到手的鸭子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飞了。
常赞还一个劲的给苏北柯灌毒鸡汤：“一时的畅快换来的是一世的悲痛！儿子你这么棒，干嘛要去当两条船中的一条？就算要当，那也让你妹出去当啊！喜欢他的不是你妹吗？！你个傻子怎么被忽悠进去了？”
常赞一边说一边冲着苏北柯狂使眼色，让苏北柯跟上自己的节奏，合理利用马甲，但苏北柯整个人都呆呆的。
常赞叹气，算了算了，看把孩子难过的，都傻了。
然后常赞就把苏北柯带走了，干脆利落的，连一根毛都没给边航剩下。
边航站在夜风中半晌无语，那怀中的暖意很快就散了。
还有一个人想溜，但没来得及。
项卫锋拎着快餐盒刚要跟上常赞的脚步，就听见边航在身后冷笑：“呵。”
项卫锋不敢动了，这笑声杀气太重，不干点儿什么恐怕C大校草不会放过常赞那个傻子。
项卫锋没辙，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转过了身。
“好事多磨……”项卫锋力挽狂澜，“好事多磨……你适应一下……还有你准备好了吗？现在对苏北柯出手合不合适？”
边航皮笑肉不笑：“什么叫合不合适？怎样才算合适？是不是等到我们都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一年见不到一次面的时候，彼此慢慢淡忘才叫合适？”
项卫锋：“……过了今天晚上，还有明天，明天何其多，不差这一个……”
“你看看他这态度？”边航冷哼，“过了今天晚上，我还能摸得着苏北柯的手吗？是不是管不住了？你要是管不住，我不介意帮你管一下。”
项卫锋：“……”
常赞把苏北柯拖回了寝室，往椅子上一推，凶巴巴的朝着苏北柯伸出了手：“交出来！”
苏北柯：“……啊？”
“手机！”常赞瞪眼，“别装傻！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什么心如止水？什么用学习抚平失恋的伤痛？感情你都是在忽悠我呢！”
苏北柯拼死按住了自己的衣兜：“我可以解释，这个我真的可以解释……”
“不解释！”常赞开始动手，“别忘了当时他是怎么对你，又是怎么对程安蕾的！你怎么能这么没骨气呢？上赶着往他面前凑合适吗？！”
常赞要收缴苏北柯的手机，苏北柯打死不给，两人正在拉拉扯扯，咔嚓一声，寝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项卫锋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常赞的烧烤盒子。
项卫锋的眼神很复杂，看了看常赞，又看了看苏北柯。
浴盐浴盐
项卫锋在心里默默的掂量了一下，常赞应该不是C大校草的对手，真惹毛了不好收场，要不还是管管吧。
于是项卫锋冲着常赞招了招手：“你出来一下。”
常赞不肯走：“现在没空！有事待会儿说！”
项卫锋：“……有空没空都得跟我出去一趟。”
常赞哟呵：“项卫锋？！出息了！挺横啊？！”
项卫锋想我不横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踩了边航几次尾巴？我再不管你，你估计要被边航收拾哭了。
项卫锋二话不说走进去了，又二话不说的把常赞夹在腋下拖出去了。常赞被拖出去的时候还在反复叮嘱：“小北北！绝对不能再跟他联系！一定要保持自我！他既然已经踩了一条船，就不能再来踩你！踩你妹也不行！这就是渣男！渣男你懂吗！”
苏北柯捏着手机：“……啊。”
苏北柯不知道项卫锋跟常赞说了什么，只是常赞再回来时，眼神闪烁。
苏北柯想要求助：“我觉得他刚才好像是想要亲我？会不会是我自我意识过剩？我也不敢问他，我现在脑子里面乱得很，怎么办？我是想办法探探他的口风，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常赞一握拳，眼看着要说点什么，项卫锋余光一扫，常赞刚刚握起的拳头，又慢慢的松开了。
常赞焉了吧唧的往项卫锋身边一凑：“……我也没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
然后常赞就跟个鸵鸟似的，把头扎项卫锋背上不吱声了。
边航只提了三个要求——
少说话。
别瞎出馊主意。
不要插手，我自己来。
边航再跟苏北柯联系的时候，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叮嘱苏北柯早点睡，游戏别打得太晚，好好准备面试，还有不要瞎想。
苏北柯提心吊胆的小情绪慢慢的放下了，苏北柯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边航怎么会亲自己呢？
毕竟也没听说过边航喜欢男的。
苏北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望。
但是苏北柯心态很稳，能有今天的关系已经让人惊喜，剩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苏北柯很快就睡着了，跑了一天，疲惫得很。
边航还醒着，一贯作息规律不会熬夜的边航，开始在网上查找应该怎样告白，反复斟酌方案。
程安蕾也没睡，所有的细节在程安蕾的脑海里不断闪现。
程安蕾反复回忆起，边驰把自己送到小区门口时留下的那句话：“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我哥没法喜欢你。在我哥这棵树上吊了这么多年，差不多也是时候放下了。”
当时程安蕾很不服气：“他为什么没法喜欢我？我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都好、都好。”边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你别跟我急，我也就是顺嘴劝一句。他不是针对你，换了随便哪个女的，他态度都一样。”
程安蕾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换了哪个女的都一样？
可对于那个苏暖暖，边航的态度不就明显不一样了吗？
所以苏暖暖到底是有多出色？
程安蕾几乎快被满心的不甘压垮。
苏北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等睁开眼时，阳光把整间寝室照得透亮。
苏北柯先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突然爬了起来，开始翻来翻去的找手机。
通常边航去上自习前会给苏北柯发一条消息，苏北柯也会一早跟着赶过去。
结果今天苏北柯睡过了头。
苏北柯点开扣扣一看，边航的确是留了消息，不过今天边航说的不太一样，边航没来P大，给苏北柯请了个假。
边航：我有事出去一下，今天不用等我。
苏北柯：哦哦，好的航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