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认输 穆梓沉说：“我求你”
窗外月色正美, 地上惨白银霜一片。
她的笑声，她与季寒川说甜蜜话的声音共同回荡在穆梓沉没开灯的房，就算隔着机器他也能想象到她是多么开心, 模样该是多么娇俏。
穆梓沉慢慢弯下腰用手撑在桌面，惨白月光的映照下, 他用力抓住桌角的手指紧绷得险些骨裂，监听器里她笑声悦耳，穆梓沉再也无法自控地扫落桌上东西, 噼里啪啦砸碎在地上的物品一如他的心。
这是第二次，他听到不该听到的对话。
穆梓沉不笨，他是知道的。
之前到她家接她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她家里有人, 她表现得很无所谓, 仿佛并不在意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那时候不敢去要一个答案，却在今天忍不住给她戴上监听器, 原来这就是那个答案啊……
穆梓沉忽而自嘲低笑, 笑得眼眶发红浑身颤抖, 心脏里的疼像在慢慢抽干他力气，直到他失去所有支撑力像个垂暮的老人般巍巍然跌坐下去。
良久后，他缓慢的举起已经僵硬的手想把烟送到嘴边, 可等唇碰到手指的时候才发觉，他手指间的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落到了地上。
他出神而颓唐地的望着地上的烟，它已经熄灭。
他总觉得这烟像他和黎星苒的感情，被他不知不觉间弄丢, 然后不知不觉湮灭。
事到如今，穆梓沉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黎星苒还爱着自己。
她的的确确已经不再属于他，他也的的确确已经失去她了。
无可辩驳。
他想怒, 却发觉自己没有立场和资格，想爱，却又发觉自己失去了机会和能力。
他忽然想起白天黎星苒接受他赠表时的表情，那时候的她应该就已经知道手表里有监听器了吧，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戴在手上，她戴着可以杀死他的利刃去赴别人的约会，把对别人说的甜言蜜语通过这种方式转送到他的耳朵里。
她真的好狠好狠。
穆梓沉已经不想再去听她和季寒川的声音，慌乱而狼狈的把监听器踩碎，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他更可以听到自己粗重急促的呼吸，全都是因为她。
只是到底是怒更多，悔更多，遗憾多还是心痛多，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
**
黎星苒回来时穆梓沉就在她房间外。
他看起来并不好，在黎星苒的印象中他从来体面优雅，斯文而彬彬有礼，何曾像现在这样颓然地背靠着墙，头深深的低着，整个人阴阴冷冷。
黎星苒慢悠悠走到他面前，穆梓沉脸色很苍白，苍白得有些病态。
他精气神不太好，极其的不好。
黎星苒闻到很重的酒气，嫌弃地皱皱鼻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
穆梓沉醉得有点不省人事的模样，听到声音后眼帘才动了动，刚开始抬眸看她时眼神有些涣散，直到慢慢把焦点定格在她脸上，看清她的脸后，眸色才逐渐转为炙热。
男人仓促急切地朝她走近两步，黎星苒立即后退，他脸上的笑容因此变得破碎。
她不愿意被自己碰，一点也不想，这个认知让穆梓沉心里钝痛得厉害，刚才明明在监听器听到她百般娇媚的向季寒川撒娇，为什么不肯把这样的温柔分一点点给他？
他深深凝视着她的脸片刻，像是累了一般的收回目光，抬手揉着鼻季，语气很淡：“去哪里了？”
黎星苒挑眉，没想到他会选择隐忍不逼问。
她当然知道他今天送的手表里有监听器，本以为回来后会是一阵腥风血雨，她并不担心，因为还有别的计划，可是穆梓沉竟然没有发作，她略有些意外。
“随便转转。”
穆梓沉随意的“嗯”了声，并不多问其他，仿佛他来这里等这么久就只是为在今夜看她一眼，也的确是满含深意的一眼。
“早点睡。”
黎星苒审视着他步伐沉重的背影，在思考他为什么隐忍不发。
回房后的穆梓沉只觉得筋疲力尽，这段路明明不远，却像耗费他浑身力气。
她并不知道，他已经在认输。
事情发生后的每分每秒，他都在思考接下来应该用何种方式面对她。
撕破脸？
不，不能。
这样会更快将她推向季寒川。
冷战？
更不可能。
现在的他能忍住不看她？不同她说话？
想来想去，除了装不知道，他竟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穆梓沉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敢问出来，只怕会得到更令人心碎的答案，能相安无事一天，便相安无事一天。
无比讽刺的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得以认清自己到底多喜欢黎星苒，对她的感情已不知不觉间变得沉甸甸，一想到未来她会可能和季寒川在一起，他甚至觉得生命都变得不过如此。
一个人的时候，他翻到黎星苒从前给他发过的信息。
手机屏幕里有这样一句冰冷的话。
——“我等你后悔的时候……”
他那时不屑一顾，总觉得后悔这两个字不可能出现在他生命中，况且还是因为黎星苒。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
黎星苒发觉，穆梓沉不仅不跟自己置气，反倒大变活人般变得体贴温柔。
他有意改变自己，很多时候已经不再高高在上，他对她说话尽量温和，就算黎星苒偶尔耍个脾气他也很会纵容。
他仿佛变成一个真正的翩翩公子，斯文而彬彬有礼，对待女士绅士照顾。
黎星苒觉得很有趣，出来这一趟果然很有收获。
之后几天的行程，穆梓沉刻意安排得很满，他让黎星苒没有能离开的时间，这样她就无法去见季寒川。
即便他已经把监听器毁掉，可他知道季寒川就在法国，他随时伺机而动，准备带走他身边这个人，穆梓沉不允许这种可能的存在。
黎星苒应付起穆梓沉并不觉得疲劳，反倒他是那个更容易筋疲力尽的人，他不仅要挖空心思讨她欢心，还得提防着她和季寒川见面，让黎星苒竟然真的产生一种自己是那出墙的红杏。
幸亏回国后就不需要再给穆梓沉好脸色，否则她自己就先忍不住会崩溃，更何况是季寒川？
这两天一到饭点他便来陪她吃饭，今天也是这样。
穆梓沉看她胃口不佳，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不合胃口吗？”
黎星苒兴致缺缺：“这边的中国菜吃不习惯。”
“我重新找几个厨师。”
“太麻烦了。”
他很宽容，面上甚至带着笑：“不会麻烦。”
“真不喜欢。”她声音低低，听起来有些像撒娇，穆梓沉许久没有感受她的柔软，心神略有些荡漾，不管她说什么都听着了。“好。”
“今天想去哪里逛逛？我都陪你。”他又问。
“哪里也不想去。”
穆梓沉总觉得黎星苒如果面对季寒川的时候是不会出现现在这幅面容的，她一定很乖很会撒娇，那个男人说什么她都应该会听吧。
他放在桌下的手握了握，面上不动声色，尽量放缓声线：“明天就回去了，真的不逛逛吗？”
黎星苒对他笑笑：“我有点累。”
她说累，尾音婉转动人，他竟很想把她抱怀里好好哄一哄，觉得口干舌燥，穆梓沉喝了几口红酒，应她：“好。”
她像个犯公主病的姑娘，哪哪儿都透着矫情，她从前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这样的，就算有，穆梓沉也会觉得不耐烦，可现在为什么就这么受用？甚至还很喜欢她这样的娇气。
晚餐后他们各自回房，看着夜幕降临，穆梓沉竟然已经开始怀念这段时间的每分每秒，明天就要回去，是不是一切都会回归到最冷漠的状态？黎星苒又会对他爱理不理？
经历过这几天的温情，他开始害怕会回到从前那样。
他突然想告诉她，他的心意。
明明不久前才决定再拖一拖，可是现在他等不及了，他想把这份喜欢告诉她，也许她心里还残留一点点属于他的位置，不关是多还是少，就算一点也没有，他也必须趁现在告诉她。
只是当带上酒过来找她时，黎星苒并没有在房间，他接到她电话，电话里的小姑娘嗓音有些娇糯温和：“穆梓沉。”
穆梓沉愣了片刻，才突然意识到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略带温柔的喊他名字了。
人都是这样，总要等到失去之后才知道曾经不在意的东西有多么重要，这份消失半年的温柔重新钻进他心口，令他紧张惶恐，甚至受宠若惊。
穆梓沉不动声色的握紧手机，微哑着声应她：“嗯，在。”
“我在附近的公园放烟花被骂了。”
穆梓沉再次愣了愣，随后立即蹙起眉，不是因为黎星苒给他惹麻烦，而是因为她被骂。
他几乎想也不想，匆忙抬脚离开：“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到。”
“好。”她声音里有安心的笑意。
穆梓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过激的运动，从酒店到公园就算用跑也需要半小时，可他只用了十分钟，只因为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黎星苒刚才说的那句话，她被骂了。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眼他都生气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