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我不再每日都去找程湣了。
自那晚起,我像是突然开了窍,尝到了好些以前我出来不曾有过的情绪。
这样不好。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明明就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他终究会娶妻生子,成为别人的夫君父亲,和他的妻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死后长眠共枕于棺椁之中。
可是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泛出一股股酸痛。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我想变回从前那个我,不知情爱滋味,也就不用忍受这种苦楚。
我渐渐减少去找程湣的次数,也很少去姨母那里了,我下意识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姨母待我这般好,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虽然我想同程湣待在一起,可长乐说,心悦一个人时,眼神是藏不住的。
我藏不好,那就只有避开。
可程湣是个敏锐的人,所以在我隔了好几天再去找他的时候,他皱着眉,终于忍不住了。
「阿弗,你在难过。」
他是用了陈述的语气,我知道他看出来了,可是还是嘴硬道:「没有!」
「自我扶冠后,你再不似之前一般,日日寻我,为何?」
我编不出来理由,索性破罐子破摔:「没有为什么,就是懒得走了呀!」
「而且我和善善在一起,也有很多好玩的事情。」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善善在一起了,善善说她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便不去打扰她。
这些天里,我很寂寞。
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像是回到了以前,在府邸里的日子。
这大概是对我的惩罚,罚我没有管住自己的心。
可情窦初开的滋味,一点都不像话本子里面那么美好有趣,我只觉得满满的难过。
这些,我都不能告诉程湣。
母亲说,爱是霸占,是独享,是容不得他人一丝觊觎。
可是父亲爱她,我知道。
虽然父亲不喜欢我,可是他是真真切切地爱着母亲。
程湣与我,终究不是两情相悦。
从前我想着,若我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不顾一切地霸占,可真遇上了那个人,却又迟疑了。
程湣啊,他不只是我的阿弟,姨母的儿子,他也是程氏的小郎主,更是未来的贤明君主。
他答应过我,要做一个好皇帝的。
不过是一个人的落花有意,他这么好的人,我怎么能够让自己成为他本纪上的一团墨渍呢?
况且……我有那么多不好的地方,喜怒无常,娇纵暴戾,动不动还要掉眼泪。
算啦,说好要当他一辈子的姐姐的,我就不去想其他的了。
程憺总说我没有心,那肯定就会好起来的,很快我就能不喜欢程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