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被吓得跪在地上,只是皇帝没有理他。
兀自轻声呢喃:「我不知道,叫你等了我这么久……我太笨了,阿弗,我是个笨蛋……」
声音温柔又愧疚,还带着遗憾与快乐。
程湣看着那个话本子,他这一生极少流泪,阿弗魂消,父母俱去,他都只是红了眼眶。
这一刻却哭得不能自已。
第二天,程湣在朝堂上宣布他要立后,众臣茫然,直到他亲手拿出诏书,甚至他已经给自己想好了谥号,一群人才回过神来。
「诸位爱卿,朕自即位,至今已三十七载,自问蚤朝晏退,不负臣民,唯独亏欠吾妻宋氏一人而已。」
「自今日起,驳去元帝昭仪宋氏谥号,撰改正史,丙寅,献帝元后,端明皇后宋氏崩于长门之下。」
久等了,阿弗。
「和光啊,你先出去玩儿吧……」
程砾今年才十岁,他的大哥三十四了,是个储君,他的父亲也是储君,他父亲的父亲,嗯……还是储君。
今日皇祖父考教他功课,可是圣贤书读起来实在是毫无趣味,他反倒是更看那些喜欢志怪奇说,幸好今天皇祖父也不曾怪他。
「皇祖父,我能玩儿皇祖母的秋千吗?」他最喜欢皇祖母留下的秋千啦,荡得高高的特别有意思。
「可以……别折你皇祖母的海棠花。」
程湣看着那孩子欢快地跑出去,笑着摇摇头,他已经八十一岁了,须发皆白,老得不能再老了。
即便手已经开始颤抖不稳,眼睛也昏沉了,可他仍然坚持亲自批改奏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来,女郎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
「我的话本子呢?」
程湣愣愣抬起头,不由自主地把话本子从暗格拿出来,翻到了最后两页。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弗?
任由那女郎看完后面两页,才缓缓低声开口:「阿弗归来否?」
那女郎头趴在桌子上看他,忽然就生气了:「希明是个大傻瓜!」
「嗯,我是傻瓜。」
「还是笨蛋!」
「嗯,我是笨蛋。」
闷闷地自己生了一会儿气,她拉过他的手,「我心悦你。」
「我也是。」程湣深深地看着她,「阿弗还和当年一样好看,可我却已经老了,不好看了……」
「好看的。」女郎歪头,「你瞧。」
程湣看向旁边的铜镜,镜子里的他,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模样,实在是隔得太久了,看见自己年轻时的脸,他甚至有些恍惚。
「我来接你了,希明。」女郎弯了弯眼睛,「再不叫你等我。」
程湣看着那只紧紧拉住自己的手,终是等到了。
他微笑着开口。
「好。」
程砾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自己又没忍住,摘了一朵皇祖母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