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伪装终是被揭穿了。
露馅的缘由又愚蠢又可笑,三日前,他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房中偷吃龙井酥,父亲命人来寻他,他不及掸掉衣上的碎末子,便去书房见了父亲。
兄长甚是厌恶甜食,从来不沾一点,而他却是不同,嗜甜如命。
以防露馅,自从假扮兄长起,他便未沾过甜食。
此番,他好容易考中了会元,才悄悄地买了三块心心念念的龙井酥,作为给自己的奖励。
他心中有鬼,被父亲发现后,根本经不起诘问,尽管并未亲口承认自己确是宋若翡,但无异于默认了。
当时父亲的神情历历在目,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神情。
后来,母亲闻讯赶来了,母亲的神情亦是历历在目,是恨不得拿他换回兄长的神情。
直到那时,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从未被父母所喜爱过,他降生与否,无足轻重,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他更像是兄长的附属品。
倘若他当真能换回兄长,他定然不会拒绝,可惜……
一念及此,他收起思绪,站起身来,行至宋父身前,“噗通”跪下,额头点地:“爹爹,对不住,我不该假扮成阿兄,恳请爹爹责罚。”
他眼尾的余光扫到了自己的左手,其上尾指缺失,那尾指是他在决定假扮兄长后,被他自己亲手用匕首切掉的。
那时候的他尚是少爷脾性,纵然因为不爱念书,且调皮顽劣,挨过不少打,受过不少罚,可仍是疼得想哭。
但他生怕父母瞧出端倪来,不敢哭,努力忍耐着,待回到家后,才躲在兄长的锦被里,咬着一角锦被哭个不休。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压根不该假扮成兄长,他区区一庸才,岂能假扮成兄长?
如若将兄长比作明月,那么他便是淤泥。
宋父愤愤地道:“若素究竟是如何死的?”
七年前,父亲却未曾问过我若翡是如何死的。
宋若翡伤心至极,又觉得奇怪,他分明已认清了自己从未得到过父爱,为何依然会伤心?
他定了定神,一五一十地道:“爹爹交付赎金前三日,那些山贼已不耐烦了,为了出气活生生地将阿兄打死了。”
“是为父害死了若素。”宋父瞬间苍老了许多,继而指着宋若翡道,“为何活生生地被打死的不是你?”
宋若翡一时间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含泪问道:“为何爹爹与娘亲都偏心阿兄?”
“为何?”宋父天经地义地道,“自是因为你远不及若素出众。”
宋若翡追问道:“因为我远不及阿兄出众,所以我体内流淌着的便不是宋家的血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