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刚打开,楚默还没感受到一丝凉意又被严丝合缝地摔上了,同时楚默听到了一声痛苦的闷叫,像极了霍沉修当初在街头被砍刀劈伤手臂那次。
此刻楚默的心跳根本抑制不住,他迫切地想知道霍沉修在外面如何了。
楚默努力地翻身,可身体却像不属于自己似的,完全不受控制,差点翻到后座与前座之间的缝隙里。
他拼命挪动,手指死死扣着车窗边缘,企图让自己够到车窗玻璃以便观察外面的动向。
车外是犬牙交错的石头路,两侧不是灌木就是杂草,明显偏离了公路很远,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听见的那种。刚才被他打倒的两人各自拎着根铁棍,围着霍沉修就是不遗余力一顿猛抽。
“霍……沉修,霍……”楚默恨不得立马飞出去把霍沉修扶起,将那两个人狂揍一顿。可事实是他不但帮不上霍沉修的忙,微弱的声音甚至连霍沉修的名字都难以叫全。
这时又传来一阵汽车急刹的声音,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鱼贯下车围了上来。虽然不及上回夜市路口人多,可现在的霍沉修完全赤手空拳,各类棍棒朝他张牙舞爪地挥去,霍沉修被抽倒在地额角直流血。
“沉修!”楚默喉间呜咽着两个字眼,几乎贴在车窗上的眼眶止不住发酸。
外面人声打斗声嘈杂不堪,可霍沉修竟像是听到他的喊声了似的,回头给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楚默甚至能清晰分辨他的口型是在念着自己的名字。
外面一人道:“上面吩咐必须把人带到,否则一个子儿都拿不到,大家今天都白忙活了。”
言毕几人都如恶鬼般走近楚默所在的车,霍沉修猛地从地上爬起,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扒开靠近的人,拦到楚默的车门前,仿佛刚才打在身上的伤都不存在一般,狰狞且坚定地与他们对峙。
“妈的!”一人被他推了个趔趄,恼怒地高举铁棍朝霍沉修砸下。
霍沉修用右臂生扛住攻击护着头部,与此同时又抬脚弓在那人腰部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
这么近的距离,饶是楚默脑子再不清醒,也知道霍沉修这条手臂刚才遭受的伤害有多重。他的脸几乎就隔着车窗靠在霍沉修宽阔的背上,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霍沉修受伤,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的自责简直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霍沉修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发怒的雄狮,凶狠且野蛮地将扑上来的一人撂倒,拳拳打向那人最脆弱的脖颈,趁人失势迅速捞过他的铁棍死守在楚默车前。
用那根铁棍将胆敢靠近的人全都挨个干翻在地,期间当然也挨了数不清的拳脚,可以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歹徒们伤的伤残的残,都被他不要命地打法给吓到了。
霍沉修紧咬着牙,呼吸节奏早已紊乱,楚默知道他也快撑到了极限。
这时,远处的警笛传来阵阵警笛声,带着红蓝交替的灯撕开了这个骇人的夜。
歹徒们大惊失色,他们只是为了钱,可没想把自己弄进去,伤的拖着残的连滚带爬地跳上另外一辆车逃之夭夭了。
霍沉修即便有心也无力再追上去抓捕,他眼下能顾得上的只有楚默一人。
霍沉修有些急迫地打开车门,没顾自己浑身的伤,一把将楚默紧紧搂进怀里,用力到恨不得把楚默融进自己的骨血内。
楚默还完全没有行动能力,但眼眶涌出的温热液体已经将霍沉修胸口的衣料打湿,他听见霍沉修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还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后怕,“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我没事,我没事。”楚默紧紧攥着霍沉修的衣服,霍沉修身上独有的温热气息伴着血腥味迎面袭来,让他整个人都止不住发颤,“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霍沉修勉强摇摇头,楚默大半个人都栽在他怀里,重量几乎全压在霍沉修身上,霍沉修伤重支撑不住带得两人一起滚落在路边。
霍沉修这才发现楚默完全动不了,大喘着气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楚默想起昏迷前的喷雾,猜测:“可能是麻醉剂。”
“那应该没事,你别怕。”
霍沉修脸色惨白地安抚楚默,额头脸上手臂,几乎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血。楚默看得心里直抽抽,甚至都不敢随便触碰霍沉修,他怎么可能不怕。
警车和救护车先后赶到了,楚默看到许多双脚走来走去,警察分两拨行动,一拨去追缉逃逸歹徒的车辆,一拨留在现场调查取证。
乔必熏从某辆警车下来后直奔他俩而来,对霍沉修的惨状有些不忍直视,又是自责又是愤恨,“我一接到你电话就报警带人来了,怎么还是迟了。妈的,一定要让这帮混蛋付出代价!”
霍沉修又痛又累,上下眼皮就差粘一起了,根本无力回应。
紧接着救护车也到了,由于不确定霍沉修骨头的伤势如何不敢随便挪动,医生和护士就地准备好医疗工具给他检查伤势。
霍沉修清醒一点,忙扯护士的衣摆,指着楚默急道:“先别管我,你们先看看他伤哪儿了没!”
楚默安抚他,“我没事,你好好配合医生检查。”
乔必熏受不了道:“祖宗,你可老实点儿吧,楚哥没受啥伤,倒是你别把自己折腾死了。”
得到医生和护士的保证,霍沉修才安心地合上眼任自己昏迷过去,只要楚默毫发无伤平平安安的,他拿命去换都可以……
楚默在乔必薰的陪同下,向警方捅出了始作俑者楚世江。楚世江两年前才刚出狱,深厚的前科案底还在局里摆着,对楚默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两年前那次也报警有备案。
但不论是两年那场绑架还是而今这次,目前都缺乏切实证据。
机场停车场的监控里,拍下对楚默车动手脚的人墨镜口罩帽子罩得严严实实的,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
公路那段刚好也是在监控没有覆盖到的死角,之后的斗殴地点完全远离公路就更不用说了。歹徒们所用的车辆,一辆没有车牌,有车牌的一辆是偷盗的。
楚世江的人暂时也找不到。
除非抓捕到之前那伙歹徒,从他们取得有效口供,否则目前根本无从查起。
乔必薰气得牙痒痒,“操了,明明知道背后凶手是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真他娘咽不下这口气,干脆我……”
时间过去这么久,楚默体内麻醉剂的效果也消褪了点,忙用力按住他的手示意前排的警察注意慎言,乔必熏默默刹住嘴。
霍沉修被推进手术室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楚默守在外面一开始配合调查,对警察的问题应接不暇,无暇思及其他。警察一走,他只能直愣愣在一秒一秒流逝的表盘和手术室的红灯上来回打转,坐立不安。
眼睛一闭,脑子里就全是霍沉修浑身是血的样子。光是想象手术室打开后,可能出现的各种结果,都痛如刀绞。
楚默八岁就开始辗转于各个国家比赛巡演,自小独立自主,从来都只有别人依附他寻求他的庇护。霍沉修虽然伤他最深,但也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被人保护的感觉的人,除了两年前的意外,似乎每次他遇到危险都是霍沉修在拼命护着他。
乔必薰办好各项手续回来,拍着他的肩宽慰道:“楚哥,霍沉修这小子皮糙肉厚的,不会这么容易出事儿的,你也别太担心了啊。”
楚默道:“你之前说接到霍沉修的电话就报警了,是怎么回事?”
“沉修给你手机安了定位,发现你原本要回家,中途又调转方向往他家那边走了,他觉得挺开心挺不可思议。当然他也没敢奢望你是去找他的,就是挺好奇地开车出来看看你,结果中途发生这档子事儿,他就打电话给我叫人帮忙咯……”
“他给我装了定位?”楚默难以置信,他完全没察觉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你不知道的时候。”乔必薰嬉皮笑脸地叹了一口气,“楚哥你也别怪他,你最近身边不太平,沉修就是不放心你。”
换了往常霍沉修这种极端的控制欲绝对会让楚默不快,可现在他还怎么能怪霍沉修呢,若非霍沉修这么极端,他现在还指不定能不能活着回来。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霍沉修平平安安从手术室出来,以后恢复得健健康康的。
手术足足进行了三个多小时,这期间每分每秒对楚默而言都是无与伦比的煎熬和折磨。后来警方那边来的两个电话还是乔必薰接的,楚默眼眶被熬得通红。
手术一结束楚默就跌跌撞撞地上前拉着医生询问情况,医生说颅骨轻微破裂,肋骨手骨骨折还有多处打击伤,万幸内脏并没有大碍。得到医生确切点保证,楚默高悬的心这才敢落下来那么一点点。
护士提醒道:“你是他朋友吧,未免后续还有些什么事,还是尽快联系他家属吧。”
楚默翻开通讯录,可联系的只有秦慧子,霍沉修因为他伤成那个样子,不心虚是不可能的,楚默看着号码犹豫了两秒,这种时候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霍沉修的家人。
乔必薰却拿过了他的手机,“别打给慧子阿姨,之前因为沉修车祸重伤她被吓得不轻,这回别刺激她了。我刚才已经打了电话,霍叔叔在军区办事出不来,未免横生枝节这事儿暂时没告诉他,邑大哥正在杭州出差待会儿大早就会赶到,睿姐也在过来的路上了,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