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之前就听霍沉邑说霍沉修出过车祸，但能把秦慧子吓到让人不敢透露伤情的地步，那得多严重啊，楚默对霍沉修空白的两年又多了几分窥探的欲望。
天已经蒙蒙亮了，霍沉修一时半会压根醒不过来，乔必薰看着摇摇欲坠的楚默还失魂落魄地守在病床前，心里不落忍，就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劝楚默休息一会儿。
楚默半梦半醒地躺了半宿，第二天接到警方电话去局里做笔录。
警方那边说，看样子昨晚那伙人是早就筹谋已久有备而来，非常熟悉那一带的路况，逃逸之后专挑偏远没被摄像覆盖的地方跑，暂时还没有追缉到可靠线索。
至于楚世江的追捕公文早已发布出去了，只是至今还没落网。明目张胆地回到上海胡作非为，竟还不露一点蛛丝马迹，不得不说楚世江的反侦察能力真的很高明。
所幸楚默已经把汪美涵和楚茉都送走，后续再动起手来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回到医院，楚默踏出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病房里李奇给霍沉修送来了日用品，正坐在窗前手捧笔记本挂着手机处理公务，见楚默来了便抽空道：“楚总，你来了。”
楚默示意病床上伤痕累累，面容依旧惨白的霍沉修，“还没醒过吗？”
“没呢，要是醒了我肯定得先通知楚总你啊。”
楚默疲倦地在病床前坐下，李奇的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公关电话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楚默提醒道：“这有我看着，你先回公司替霍总将近期的行程取消，日后看情况再重新部署吧。”
李奇连连称是，他走后病房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楚默静静地看着霍沉修，拨开他额前鬓角细碎的发丝，脸上还有许多细小的伤痕。
想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看过霍沉修了。
两年前的霍沉修爱缠着他讨好卖乖，撒娇的时候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外精明凌厉的一面又每每让他惊讶不已，可爱到让人忍不住对他宠溺偏爱，即便是无理取闹撒泼打滚也没法真正让楚默对他狠下心，可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人能令楚默喜爱至此了。
可是后来为什么就突然变了呢，他们不是剑拔弩张，就是针锋相对……
两年后的而今，霍沉修变化很大，大到楚默不敢与他正面对峙，生怕那双眸子流露出的汹涌深情就此动摇他的心。
他对霍沉修恨之切，责之切，可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说明这些与他关心霍沉修无关。
周景戎确实说得很对，无论他怎么自欺欺人都骗不过自己的心，两年的时间不够，五年十年也不够，或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将这个人真正放下了。
他何尝不希望两人之间从一开始就是纯粹无暇的，他何尝没有想过两人情深携手共赴白头？他曾经也会拼尽所有为这段感情去豪赌一回，只是不知为何，后面怎么就面目全非了呢？
让他补救无能。
命运兜兜转转非人力所能及，何其残忍。
李奇去而复返，同时带来了风尘仆仆的霍沉邑。
“你好，楚默。”霍沉邑愁容满面，顾不得任何礼节直接奔进病房，只来得及和楚默打个招呼，可目光却从始至终盯着病床，没在楚默身上停留。
楚默不自觉垂下了眼，“对不起邑大哥，都是因为我……”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事发突然也不是你能预料到的。”霍沉邑路上听李奇说了当时的惨况，有点不放心楚默，“你没事吧？”
楚默摇摇头。
“那就好。”霍沉邑转问：“警方那边现在怎么说？”
楚默就把目前的情况如实交代了一下，就楚默看来霍沉邑并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亲眼看到弟弟浑身的伤之后恼怒值明显攀升。
霍沉邑对楚默的家庭环境本就不陌生，问明前因后果之后也差不多猜到个大概了，末了他找楚默要了相关事件的资料和文件。
从霍沉邑冷硬晦暗的神态不难看出他要做什么，楚默也没理由拒绝。
一则楚默的情报链长时间受霍沉修掣肘，很难追捕到有效信息，有霍沉邑的加入必定事半功倍；二则楚默与霍沉修虽然已经能独自撑起半边天，但在霍沉邑面前实在欠了点火候，这种情况下很多事不可能面面俱到，还需要一个可靠的支柱。
霍沉邑军事化的行动力和其父亲如出一辙，一出病房便雷厉风行将任务分派下去，干净利落条理清晰。
楚默不放心，趁空给汪美涵也去了个电话，“妈，你那边事儿解决得怎么样了？”
楚默一着急忘了汪美涵那边还是三更半夜，她打着哈欠，“大半夜的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就一点小麻烦，当天回来就解决了。”
“小麻烦”是楚默为了送走汪美涵故意动的手脚，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事，便放心道；“那行，你自己待在那边小心点。”
“什么小心，有什么可小心的啊？”汪美涵有点敏感，“宝贝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妈？”
“没，看新闻上说你那一带最近挺不太平的，就是提醒提醒你而已。”未免说谎被揭穿，楚默将语音语调都使劲掐住，勉强含糊了过去。
下午霍沉睿也赶来了，在亲眼看到昏迷不醒的霍沉修时，较之霍沉邑的沉着冷静，她的情绪全都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霍沉睿凄然地看着楚默：“又是因为你！小五是犯了错，但他不是没有悔改，你究竟还要他变成什么样子才满意？！”
楚默心里一痛，“我……”
“够了。”霍沉邑把楚默往身后一拉，隔开情绪激动的霍沉睿，“沉睿，你冷静一点，事情变成这样不是楚默的错。”
“大哥……”霍沉睿后面的话哽咽得有点说不出来，她何尝不知道发生这种事儿与楚默无关。可霍沉修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从小疼着宠着没遭过一点罪，如今却三番两次因为一个男人负伤昏迷进医院。
两年的时间霍沉修好不容易情况好转，这个楚默一出现他就又变成了这个样子，霍沉睿心中怎么可能一点怨言都没有？
“好了好了。”通过这两年，霍沉邑已经在对霍沉修的教育失败上大彻大悟，开导霍沉睿道：“小五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也有为自己所造成的后果承担责任的义务，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所作所为。”
霍沉睿依旧愁容未消，但至少对楚默没那么强烈的抵触心理了。霍沉邑又对楚默道：“能够帮上你一点忙，我相信沉修会非常高兴的，你不要为此有任何负担。”
看着弟弟那样躺在病床上，霍沉邑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但还要分神劝慰开导妹妹和楚默，楚默没法不愧疚。
病房内突然传出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李奇的惊呼声：“霍总，你醒啦！”
楚默心脏瞬间绷紧了，但还是按耐着让霍家兄妹先走，自己才紧张地跟着冲进去。
霍沉修摔在地上疼得直抽气，他拒绝李奇的靠近，自己攀着床沿想爬上去却又不得力。
“小五！”霍沉睿忙冲上去，但她托不动霍沉修。
霍沉邑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楚默毫不迟疑地托住霍沉修的腰，一手往他膝弯一捞，将人横抱回了床上。
“哥哥！”霍沉修忙拉住楚默的衣摆，伤口的疼痛让他做出这个动作很是艰难，连同声音都脆弱了不少。
楚默停住离开的动作，坐在霍沉修的病床前，心软地回应：“我在。”
霍沉修顺势将大半个人都靠到楚默的背上，下巴抵在楚默的肩窝，受伤的双手松松地搂着他的腰，贪恋地汲取这个人的气息和温度。
霍沉睿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小五疼不疼啊？”
霍沉修摇摇头，浮躁的心也因为楚默顺从的举动安定了不少，缓声说：“大哥，姐姐，还有李奇，你们能先离开一下吗，我……想和楚默单独待一会儿。”
房门开了又关，房内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楚默的后背紧贴着霍沉修火热的胸膛，他甚至能感受到霍沉修有力的心跳。在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怀抱里，楚默此刻竟有点不知该如何自处。
“你……你先放开……”楚默试着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