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为了魔域，凌玄还是死了比较好。”
“渺渺，我要你杀了凌玄。”
杀了……凌玄？！
我的心头剧烈一跳，无端地感觉有些气促。
曾经柳山闲说过的，又被我忽视的话再一次在我的耳边响起。
——“渺渺，你就不问问我要你杀的是什么人吗？”
——“万一是你舍不得杀的人，你怎么办？”
——“又或者那个人是你拼了命也很难杀死的人，你又该怎么办？”
当时的我是如何想的？
我想着，这个世上没有谁是我下不去手杀的。
自以为是地想着，如果柳山闲要我杀的是拼尽全力也无法杀死的人，以命相搏便是。
而今再回想一遍，才发现那时的自己简直是天真得可以。
明明已经见识过世道的险恶，明明知晓过人心的叵测，却还是在柳山闲说出那句“……等你出师，替我杀一个人，我们就算是一笔勾销了。”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没有问其缘由，亦没有问清柳山闲想要杀的人到底是谁。
“你这样可是太容易被骗了。 ”那个时候，柳山闲是这样说的我。
我当时不以为然。
那个时候的我自认已经没有被欺骗的价值。自认就算遭到欺骗，也可以承受被欺骗的后果。
那时的我已经进入了一种极致的偏执，除了与师弟相关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放在眼中。
而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初错得有多么的离谱。
林间吹过阵阵细风，携着微凉的冷意，空气里的湿气不知何时就浓重了起来，天幕低低地垂着，昏沉沉地深灰。
“……为什么？”我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问出心底的疑问。
一开口，我便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艰涩，就好像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什么为什么？”柳山闲微微偏了偏头，神色带着孩童似的天真与残忍，语气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魔修啊，魔修想要一个人死，还需要理由吗？”
我在魔域十年，也同柳山闲相处了十年，托柳山闲凡事都不避讳我的福，我见到过柳山闲着手魔域事务时的雷厉风行，也见识过柳山闲针对修真界时的冷漠。
柳山闲是一个魔修，有时候却又不那么像一个魔修。
他会在上一瞬同你人笑风生，下一瞬便取人性命，这个时候，他就是生杀予夺，冷血噬杀的魔域尊者。
但大部分的时间，他更像人间的富贵公子，赏花煮酒，附庸风雅……
当然，我也知晓，纵然柳山闲看起来再不像一个魔域的尊上大人，但他的本质还是魔修，所以……他会要我去杀人，这个我并不意外，只是……
我的眉心皱了起来，追问他：“为什么要杀了凌玄？”
其实，我更想问柳山闲的是，他是不是一开始就计划要我同凌玄对上。
是了，他毕竟是一届魔尊，对我的好带着目的也是理所当然。
柳山闲的神情微妙了一下，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吧。”
他转了转手中的扇子，用两根手指夹着扇骨把玩着，慢慢悠悠地解释：“是为了平衡。”
什么平衡？
我还是觉得柳山闲对我遮掩了什么事情。
某种更重要的，事情。
不安地情绪在我的心底发酵。
我的心底好似涨起了潮水，湿漉漉地浸湿了我的心脏，将我的心脏泡得发麻发胀。
“渺渺，你知道我是魔尊，我既然当了这个魔尊，还是要为魔域做些打算的。”
柳山闲的桃花眼微微挑起一丝弧度，在阴沉下来的天色里显出几分幽深莫测的意味。
“为了魔域，凌玄还是死了比较好。”
为了魔域？
柳山闲的意思是凌玄会对魔域不利吗？
若是从前，柳山闲如此顾忌凌玄也实属寻常，毕竟凌玄身为修真界的剑尊，同柳山闲是天然的敌对关系。
上次柳山闲入侵天衍宗，也是因为凌玄才铩羽而归。
可凌玄如今……
我还是不明白，“他都已经入魔了，他现在……也是魔修。”
又怎么会对魔域不利？
“渺渺。”柳山闲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我，似乎是在打量：“你在迟疑？莫非你——”
我浑身微微一震：“我……”
柳山闲微微眯起眼睛，面上神色莫测：“渺渺，你难道忘记他当初是如何对你的了吗？”
“他将你视为炉鼎，将你拘禁，逼你剖骨，毁你仙途。”
柳山闲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又步步紧逼。
“这些，你难道都忘记了？”
我心绪紊乱，失声道：“我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