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认得那辆车了。所有本院工作的员工,看见这辆车都恭恭敬敬或退避三舍,我陡然想起茶余饭后的话题,“该不会真攀上院长高枝?”
我不清楚江忘的反常是否和这件事有关。
可现下,一想到他痴痴在寒风里被冻成雪人的模样,我的步子就莫名往卡车相反的方向挪。
依然是穿过运动场,走过乒乓球台……然而这次,我不争气地停在了秋千旁。
我不想和江忘说话,毕竟我也是有脾气的,所以我只静静地将伞撑在小少年的头顶,为他遮挡一点雪与霜。不知过多久,少年终于动了动,在我也快冻为望夫石的时候。
他抬头,怯怯地将外套里的手朝我伸过来。
我以为他要握手言和,正要学他装不屑高冷,却发现他不是想和我握手,只是想将手里的东西给我。
“真的糖。”他摊出来的五指微曲,小声道。
那么、之前、假的、看来……
我脑子顿时很乱。
可怪异地,一望进那双潭水似的眼睛,我又安静了下来,静得恍惚能听到雪落在伞上的声音。
一捧水果软糖,我没见过,兴许是他参加秋令营的时候买的,也应该放在他身上很久了,因为有的果汁层已经腻出。
“为什么早不给我?”我有点生气。
他却比我委屈,舔舔被冻起皮的唇,“我还没长过陈云开……不配做你小弟。”
这次我再听不见雪落声,只听见某个少女心碎的声音。
“江忘,平常作业都抄的吧?”我上下嘴翕动半天,说:“否则为什么我老看不见你智商超群的时候。”
他笑笑,原先盛满悲伤的眸子终于有了些微明朗。
期间有片雪飘上少年眼皮,他不舒服地眨了下。我下意识抬起袖子给他擦,而后假意嫌弃地将他从秋千架上拉起来——
“赶紧走!”
其实使力不大,但男孩黏在秋千上的身体就轻飘飘被我拽动了。
我没把江忘送回家。
我怕送他回去,一个人呆着,他又该想东想西。于是我将他带回自己家,贡献出了我新买的草莓浴巾给他擦头发。
我的力度不温柔,因为我所有的生活技能都从我妈那儿继承的。
她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江忘,于是我把他脑袋附近的皮肤都揉红了,一头碎发乱糟糟。
一个小孩照顾另个小孩,即便我想过细心点,却也不可能做到多么周到,可他被揉痛了也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