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
吴恪平静地目视前方:“我明天中午的飞机去出差,至于出国的时间,还没定。你很着急吗?”
“怎么会。” 梁泽心神微荡,手控制不住地握紧膝盖,轻轻重复了一遍,“怎么会。”
半晌无言。
“那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六。”
梁泽点了点头。
“有事?”
“没事。”
又是一阵沉默。
有时候梁泽自己也纳闷,从前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哪来的那么多话说?虽然大部分时候是他说,吴恪听,但那时的吴恪话比现在多得多。
被一种酸楚的甜蜜驱使着,梁泽转过身:“阿恪,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爱说话了?”
吴恪目不斜视:“没人听,说给谁。”
像他这样一板一眼的性格,交朋友本就不易,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也都不在身边,平常独处的时候居多。
前面红灯,车子平稳刹住。等候的间隙吴恪把手机拿出来,给自己订了一辆明天白天去机场的出租车。快要变灯的时候,他听见身旁不稳的声线:“要是你有时间,可以跟我说。”
转过头,梁泽垂眸盯着膝盖。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我随时都愿意听,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也许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是你的生活我可以去了解,你喜欢的东西我可以看、可以学,时间长了你的话我就都能听懂了。”
梁泽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可他面对吴恪时总有种无措的稚拙。与此同时,他又有种毫无保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这是他的愚笨之处,更是他的动人之处。
变灯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吴恪把视线转回前方,动作竟有些僵硬:“你怎么又愿意了?”
“啊?”
吴恪又露出那种嘲弄的神色:“之前不是说不要再做朋友,做不到,怎么现在又这样态度积极。”
梁泽抿紧唇,半晌松开,嘴唇都缺血了:“我之前不知道……”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看到了那条短信,才知道吴恪早就找过自己。他明白吴恪要面子。
吴恪却会错意,以为他是说以前不知道有希望,脸色马上就变得不自然:“我说了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你不要抱有太高的期待。”
梁泽点头:“这个我明白的。”
到底你明白什么?知不知道乱期待会受伤?
明明梁泽的答案没有不妥,吴恪却挑出许多毛病,心底涌起一阵烦闷,只能选择降下车窗透气。
天上云很薄,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到老巷子的路口后,梁泽坚持不让吴恪开进去,拿上手机就推开车门,“回去路上小心点。”
没想到吴恪也从另一边下车,走到他面前,“我这次去的地方离老家不远,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可以告诉我,我买好带回来。”
“需要买的?” 梁泽没明白。
“就是那些吃的喝的,以前你不是最喜欢?”
老家的许多土特产全国知名,为此吴恪曾损失许多珍贵的压岁钱。
梁泽微讪:“那是以前。”
“现在呢。”
“我自己会做。”
小点心之类的又不难。
吴恪却看他一眼,有些讽刺他能力的意思,“我记得你还连厨师都不算。总之有要买的下周三之前告诉我,过时不候。”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梁泽有点羞愧,却又莫名有种轻松的感觉。他转身朝昏暗的巷中走去,没走多久身后却传来两束光。回头一看,是奔驰车的两束远光灯。
一直到他上了楼,灯才熄。
回到宿舍梁泽什么都顾不上做,直奔唯一一间能看见大马路的厨房。还不到凌晨三点,室友们都不在,他一个人把锅碗瓢盆全挪开,手脚并用爬到台面上,扒着上面的透气窗远远地眺望过去。
奔驰还在,吴恪坐在车里,可是没两分钟就开走了。梁泽踮起双脚,透过锈迹斑斑的防盗网看着汽车尾灯,久久没有回神。
其实也不是看,他就是在想今晚发生的那些事,还有跟吴恪说过的那些话。他在仔细回忆自己趴在吴恪身上的时候,吴恪的手是摆在哪里的,脸是朝向哪边的,眼睛里又有多少反感。他在回忆刚才当他提出要吴恪找他聊天时,吴恪究竟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还是拿话搪塞过去。
这些细节在发生时是模糊的,含糊的,一蹴而就的。可是回想起来,它们却又变得那么清晰,那么真切,那么缓慢而有余韵。甚至于发生时的那一点苦涩,过后细细品尝,竟有长久的回甘。
望着望着,眼前像是出现幻觉,因为奔驰又开回来了。
梁泽呼吸一滞。
视线中吴恪将车停稳,并没有下车,只是把灯关了静静坐在里面,看不清在干什么。
半分钟后,身上的手机响了。见是吴恪,他赶紧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