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竖起耳朵。
会是寻景说的那个吗?
“帝庙都破成什么样儿了,哪还有用啊!”
“时大公子说过,求神不如求己!”
“话本里说天上的屁事儿都一大堆,人家哪会管咱们人间的百姓疾苦!”
“好人不长命呐!”
“诶,这是哪里来的人?”
有人注意陆玖很久了,借此询问。
不怪他大身穿小衣,更是他那一头短发,俞城乃至周边都没见过男子短发,不像和尚不像喇嘛,甚是奇怪。
陆玖还没摸清楚这里的头绪,暂时不想被当成焦点,尴尬地笑了笑,准备告辞。
诊脉的师父道:“且慢!”
拿给他一块宽大的面巾。
陆玖:“这是?”
小厮凶巴巴道:“若想不被官府抓走,就老实低头,我给你把头包起来!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陆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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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不准除了和尚和喇嘛以外的男子剃发,更何况这种不伦不类的妖人扮相,若被官府带走,指定发配边疆。
秋季的天有些凉,集市上大多都是卖苹果的。
陆玖被裹得像个贼人似的,走了整条街都没看见小厮的青苹果在哪儿买的。
街旁的空旷地儿有几个小孩儿在踢蹴鞠,站边上的一个七、八岁小男孩手里掂量着一个青苹果。
小男孩刚咬了一口,不远处的小院里冲出来一个青年妇女,拿着个扫把,凶神恶煞地咋呼道:“老娘打不死你!”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
苹果掉在地上滚啊滚的滚到陆玖脚边。
青年妇女看见地上的苹果,竟比刚才还要气愤。
她鼻子都要喷出火来了,火气儿大了反而无比冷静:“给老娘站好了,今儿不打死你,我都愧对时大公子的恩德!”
“娘唉我知道错了!”
“夫子教你的东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不敢了娘!疼!”
“敢偷时府的东西,老娘打不死你!”
“不是我偷的!真不是我偷的,是我路过时府,它自己掉下来的!”
时府?
陆玖捡起地上的青苹果。
路边卖苹果的农贩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这青苹果啊,也就只有时府能长!”
“可不是!”
“咱们想种也结不出果啊!”
“稀奇!”
“时大公子就是个奇迹!”
当年的时大公子一出生,天降七彩祥云,时大公子住的东院里当天就长了两株茁壮的果树苗,一个月开花结果!一年都不间歇!
俞城土地本不肥沃,唯一特产也就只有冬日暖寒的生姜,这时大公子一出生,好家伙,漫山遍野全是突然长起来的果树苗!
都不知苗哪儿来的!
要知道,他们大佑王朝可是一个不论你怎么种果树苗,都他娘连苗活不了的国家啊!
圣上得知此事,兴奋地三天睡不着觉,果树一旦成活,邻国谁还敢对他们大佑王朝冷嘲热讽?
年轻的圣上当年实地亲察俞城,将此称为‘神临之迹’不说,还破例将时家纳入贵官之籍!
时大公子更是自小入了皇城,待遇和皇子公主们一样!
但天有不测风云,刚满十八岁的时大公子为救圣上,被刺客削去玉冠,男子短发可是犯了皇家大忌!
想想时大公子引来了多少人嫉妒啊!
不仅有本国的,还有邻国的,因短发一事,诸国使者在朝堂之上皆为他闹了一场血雨腥风。
圣上无可奈何,将时府削“贵”为官,遣返回俞。
虽说被遣返,但每年的皇族供奉半分不少。
时家书香门第,百年为善,他城商铺早已过百,奈何人品低调,不欲将圣上护犊一事大肆宣扬,对外只称“被贬返乡”。
故而给了那新起的宋家错觉,认为时府将要没落,半年前不知耍什么手段攀上时府暂定亲家!
农贩说到这里,不屑一顾道:“哼,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那时大公子天定的无情无爱无私之人,怎会被儿女情长羁绊!”
第二个农贩道:“不过我听皇城的亲戚说,国师给时大公子的原卦不是无情无爱之人,是天作之合。故而从不干预时大公子的亲事,不然圣上早给他赐婚了。唉,也不知当年是谁传来传去,说时大公子无情无爱孤独终老,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你个卖苹果的哪来的皇城亲戚,少吹牛皮了!”
“我说真的!远亲!”
又有个农贩道:“听说几日前宋家逼婚,和时大公子闹了不愉快,特别晦气。结果前日时大公子双十生辰,就被暗器伤了。我今早路过,又听昨日神仙上门看诊,断定时大公子必死无疑后,宋家当晚便上门闹了解亲!行径嚣张至极!真是让人纳闷,时大公子莫不是有把柄落在了宋老头子手上?”
众人纷纷摇头,惋叹不知。
蹲在路边听完科普的陆玖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不料蹲久了腿麻,一个跟头往前栽过去,怀里的手机掉了出来。
此前没电没信号的电话,竟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陆玖手忙脚乱划下接通,暂时不听电话,眼珠子四处乱瞟。
第一次感受到“社死”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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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系统靠他妈的谱!
陆玖骂骂咧咧走到无人小巷,将手机贴到耳边:“你人呢?”
电话里“喂”了百八十遍的徐立都想挂电话了,有气无力说:“我被这啥玩意儿酒家扣下来当厨子了,快来救我。”
电话“嘟”了一声。
有其他电话打进来。
陆玖看了眼手机屏,说:“行,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先接一下向深电话。”
电话挂断,陆玖刚接通了新电话,便听巷外吵吵闹闹。
向深说:“完犊子了,我他妈被官府抓起来了!”
“说明白点。”陆玖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到巷口,随手捞了个人,问,“咋回事儿啊兄弟?”
“听说时大公子跟前的红人被贼人削了个光头!”
“红人?”
人还有颜色?
和黄种人一个意思?
“快别拉我了!我得看看去!听说官府的人已经过去了!”
“过去干嘛啊?”
“还能干嘛,你个二愣子,当然是抓寻景啦!”
陆玖一愣:“红人是寻景?”
“可不?敢抓时大公子的人真是岂有此理!”那人抄起墙边挑粪桶的扁担,“打死忘恩负义的狗官!”
狗官都敢打,刁民啊……陆玖果断掐掉电话,跟了上去。
事发地点不是时府,而是之前陆玖醒来的那个药铺。
药铺门前已经一团乱了。
陆玖挤不进去,仗着高个子勉强看见药铺里的情况。
里面站了一大堆腰配长刀的官兵,吊眼梢的师父蹲在地上,正在给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寻景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