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桂花糕搁在餐桌上，兀自离开了。
他从来都没感觉这样疲倦过，他安静的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也不知道手机响了几回，也不知道那是谁打过来的，更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了门锁摁密码的声音。
他依然没有动。
那边的许段之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出神，给那头回个了微信，握着唐默的手，蹲到了他的身侧。
“宋智宸说你不接电话，怕你出事，我已经和他说过你没事了。”
回应他的是唐默机械一样的点了点头。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唐默不对劲，更何况是许段之，他温声道：“怎么了？告诉我好吗，我在这里。”
唐默和许段之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们刚刚回国收到消息说，林老爷子——他的爷爷仅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了。
可是他最终沉思了很久很久很久也不知道从和说起了，一双眸子空洞的望着许段之，忍不住的有些湿润。
许段之起身坐在唐默身侧，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唐默的背脊，哄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许段之在这里，什么都可以也许段之说，没事了，好不好？”
唐默任由许段之揽着，将自己的脸融到了许段之的肩窝。
很快许段之的卫衣就湿润了一片。
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总之许段之将人放到床上的时候，唐默已经隐约有了点困意。
他让唐默枕着自己的胳膊：“现在能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总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
唐默瘫在许段之的怀里，也许是因为刚刚哭过嗓子有些哑，还有些哽咽：“我在文创的时候接到了作协的电话，那边的人是我爷爷的朋友，告诉我爷爷的身子……不太好了，我赶回老宅，舅舅说，爷爷时间不多了。”
再多的心酸的苦难到最终也只是融化成了这短短的一段话，说来也是让人心酸。许段之这下也总算是知道唐默到底为什么这样失魂落魄。
“妈妈死了以后，我就搬出去住了，那个时候其实对林家，尤其是爷爷感情非常深，但是那个时候我总归是有些疯，还是下了决心没回去看过他们一眼，后来自顾自的读书写作，再后来出国留学也没和他们说过一声，说到底我还是对林家有愧。更加对爷爷有愧，当年我妈妈死了以后他们是想让我回家住的，但是我那个时候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发疯时候的鬼样子，就哪里到没去。”
唐默声音很轻，这段话说的很慢，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发给其他什么人听的，仔细想想几句话也是颠来倒去的说。
这是晃了神。
“我后来回了国，几次到老宅门口却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爷爷，我亏欠他太多了，当年我妈妈去世其实我只有十六岁，一个人在外面他们有多不放心我是知道的，而且……听当时学校那边讨论过，有人一直都在背地里问我的消息，想来也是舅舅。”
“我妈妈和舅舅很亲近，但是因为唐毅的关系，渐渐疏远了，其实也不是疏远了，是她被囚禁了，不让见其他人了。”
连送个生日蛋糕都不行……
这段话说的实在是太难捱，许段之将人揽的更紧了一些，却听见唐默叫他：“许段之。”
“我在。”许段之答的很快。
“什么时候陪我回趟家吧，爷爷想见你。”
“好，但是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先睡一觉。”
“还没吃晚饭。”
“到吃完饭的时间我叫你，先睡一会。”
就这样，唐默任由许段之揽着，在他怀里睡了昏昏沉沉的一觉。
他做了几个稀碎的梦，其实在MMD失效过后他基本上不会在做梦了，不过这次的梦倒是有些不一样，从前他的梦大多都是关于唐毅和林露鸾的，这次倒都是他自己。
从小时候还不记事开始的，他出生的时候唐毅没在，第一个抱他的人是林逸渊，第二个是林修宇。
那个时候的林修宇对唐毅意见很大，只是对这个血脉相承的孙子还是提不起什么脸色，甚至还喜欢的不得了。
他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是在林家住着的，那个时候认识了宋智宸，两个孩子臭味相投玩的很开。那个时候两家也亲近，基本都是你在我家吃饭，我去你家吃饭。不过还是宋智宸赖在他家里多一点，原因很简单，林家奶奶做糕点很好吃，非常好吃。
他奶奶那个时候尝尝倚着门框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耍来耍去，林逸渊还做了个秋千吊在院子里。
宋智宸嫌弃那个秋千，觉得是女孩子才玩的东西，唐默倒是很喜欢，拉着林逸渊让他推，好在林逸渊也惯着他，不过到了饭点就一点不惯了，几个孩子带着个爷爷抢着吃香香糯糯的桃花糕，奶奶就笑着道：“别抢别抢大家都有。”
一晃就过了三四年，奶奶走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露鸾拉着唐默站在灵堂里，她脸色很白，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林修宇站在她的身后，想开了一样的任由林露鸾去了，说到底跟着唐毅是她自己的选择，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可是那个时候的唐默不懂，不过他依然看过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这样的沉默却没来由的让他害怕。
林露鸾蹲了身子，道：“默默，人到最后都要做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有一天我也会做这样的梦，到时候你不要害怕，不要哭泣，离得远一些就好，不要吵醒妈妈。”
想来就是从那个时候，她萌生了想要自杀的想法。
后来唐默梦到林露鸾死了，在葬礼上，唐默真的没有哭，下葬那一天雨很大，唐毅在远处，林修宇为他撑着伞，也许是因为伤心过度，他昏了过去，
醒了之后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唐家。
梦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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