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热了鸡汤,我等会儿让人给渝眠也送一碗过去。”
周婼柔和地笑笑,喊穆京宸把渝棠接回屋里,穆怀艺看渝棠情绪不高,想说点什么逗他开心,又怕和他有代沟说不到点子上去,几经思量后吐出了一个笨重的玩笑话,
“以后你俩要是想哄孩子就去抢邹家的小孙子,邹月吟那丫头不确定,但邹卫伊肯定是喜欢姑娘的,没准儿你们这代就人家小邹有后,哈哈,想想觉得好可怕。”
穆京宸:“……”
渝棠:“……”
“死老头是不是有病,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婼狠狠踩了他一脚,又连忙和渝棠笑着解释道,
“小渝你别放在心上啊,我和你穆伯伯都是很开放的,什么绝不绝后我俩不在乎的。哎,雪丫头你看看你这字是不是又写错了?”
“呃,是,是吧,我重写一份……哥哥你能不能教我一下这个字到底该怎么写?电话簿上写得太潦草我看不清。”
渝雪儿识趣儿地跟着转移话头,好在穆京宸和渝棠看起来都没有真的把这话放在心上,再加上誊写喜柬的任务艰巨,四人很快便又各自埋头在沙沙的笔划声中。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初二,花期拥簇的盛春时节,满院的海棠开得层叠茂盛,将春风熏上浅淡的甜色。
喜轿金瓦,十里红妆,大红鞭炮绕着峪临城墙墙根炸了一圈儿,萧韶动满城,花烛连皓天,红纸剪成的棠花绑满城中主街道两旁的树枝上,一条花路贯穿峪临南北。
城中得了闲的孩童纷纷好奇地凑在穆宅门口的大街上看热闹,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这场喜宴的豪横阔气,而是那传闻中从无败绩的穆家军亲临此处,浩浩荡荡的军队伴着穆京宸将渝棠从邹家一路背回了穆宅。
因为渝家远在恩夷且尚在修葺,邹月吟和邹卫伊主动提出要当渝棠的娘家人,有他们清名远扬的邹家镇场,想来渝棠也能少受许多非议。
渝棠自作主张删减了许多繁文缛节的仪式礼行,在临进穆宅大门听到穆家军那一声声洪亮的“嫂子好”、“大嫂好”时,他不禁庆幸自己最终留下了头上的这披盖头,否则笑意太不收敛被有心人看了去又该说他小人得势面目可憎。
按照当地的习俗,入门后穆京宸要先和渝棠分开呆在东西两厢,等到吉时开席后走了拜天地的仪式后才能送入同一洞房,说白了这会儿子到那所谓吉时之间的空闲就是留给渝棠休息的,渝雪儿早在房间里等他,来了便问渝棠脚累不累,那婚鞋看着就难穿。
“压根没碰到地,有什么累的。”
渝棠笑了笑,他这一路都被穆京宸牢牢地背在身上,有时候累了也会换个位置被抱在怀里,穆京宸走得比轿子还稳,是真的一点儿都没颠着他。
“不累就行,外面有个姓童的姐姐说是找你有事,我让她在后院里等,哥哥看是认识的人吗?”
渝雪儿比渝棠还要紧张,生怕有什么对穆京宸还不死心的人要鱼死网破谋害渝棠。
渝棠则立刻想到了那天渝眠专门提到了想要让童栖樵也来赴宴的事,叮嘱了渝雪儿几句别担心后提着厚重的婚服偷偷从厢房后门溜了出去,果真瞧见了正蹲在角落不知在干什么的童栖樵。
“渝老师!”
童栖樵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怀里正抱着一只异瞳长毛的小灰猫,她见了渝棠又是上上下下边打量边感叹,
“您这……怎么就不能给我分一点儿呢……唉!”
童栖樵对着渝棠夸了一顿后才想起正事来,连忙把怀里的小猫抱到渝棠面前,
“渝老师看看喜欢它吗?还没起名字呢,等着渝老师来起。”
“好漂亮的小猫……!”
渝棠受不住这软乎乎的小东西的诱惑,上手摸了两把,“你是要把它送给我?”
“不是我不是我,”
童栖樵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是渝眠托我帮忙找到的,他要我今天交给你。这小猫独一无二,而且可黏人了呢!小渝老师可要好好养它!”
渝棠轻轻吸了口气,渝眠猫毛过敏,所以以前他就算是喜欢这些小东西也不敢多做靠近,生怕身上沾了毛带回去会惹渝眠不舒服……没想到渝眠是长了这份心的。
“小渝老师,渝眠怎么不自己给你呀?他是不是害怕小猫?不过今天我也没看见他呢。”
童栖樵眨巴着眼睛,她一早到来便四处寻找,可是哪里也没看见渝眠的影子,虽然之前莫名其妙地被渝眠砍伤把她吓得不轻,但她对渝眠的好奇终究是多于恐惧的。
“他回家了。”
渝棠缓淡回答道,同时轻轻从童栖樵手里接过这只小猫,“麻烦童姑娘了,穆宅太大容易迷路,等会儿我让雪儿带着你。”
“哎,好。”
童栖樵似懂非懂,渝眠的家?那是哪里?是穆家?还是贫民窟的那间小破房子?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阵猖狂的野风穿过花影重重掀起她的裙边,童栖樵的思绪被打断,被迫扯住自己的裙角,她只觉得这阵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像是从海边吹来的。
峪临港码头。
临近开船的时点,遒劲的海风吹起发黄的风帆,邹月吟抬手扣住脑袋顶上的小皮帽,等会儿她还要去吃场大席,可不能被风吹乱了头发。
“没想到你会来送我。”
渝眠站在船舷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码头上的邹月吟。
“有事写信,没事最好,银票估计你哥给你塞了不少,你别弄丢了就行。”
邹月吟笑着叹了口气,朝着渝眠挥了挥手,“渝棠心里肯定还是愿意把恩夷渝家当成娘家的,你回去了就好好呆着,别让你哥到时候想回娘家家里没人。”
“童栖樵去了吗?”
渝眠并未搭理邹月吟的调侃,邹月吟却并不觉得意外,
“姐姐我早上亲自送去的,这会儿肯定已经见到你哥了。”
“那她选的小猫……丑吗?”
渝眠终究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几句,好在邹月吟不会幼稚地去笑话他,
“我看了一眼,可爱得很。”
邹月吟说着还给渝眠比划着,“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一篮一黄。”
“不用这么具体,我对猫没兴趣。”
渝眠摆了摆手,邹月吟还在给他形容那小猫有多可爱,他便自顾自地回头走进了船舱,绕着海岸线先南下再通过长河驶向恩夷山的船只最后一次响起了汽笛声,峪临城的热闹也好,小猫的瞳色也罢,全都被风揉碎了抛进了海里。
“臭小子。”
邹月吟看着渐渐驶出港口的船只,缓缓伸了个懒腰,
“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