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姜醒才大一,他本来读书就早,还跳了级,比同届生小,但天资聪颖,一个新人竟然也在一众高手中糊里糊涂混到了决赛。
但即便再如何天赋异凛,大一的知识体系架构还未完全建立,也没有触及到专业的深度领域,致使他在后期的竞赛培训中跟不上。
这是一个竞赛夏令营,他光夏令营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了直接的竞争关系,构不成威胁,其他选手看他年纪最小,人又生得漂亮,慷慨无私地分享了许多竞赛经验,那段时间姜醒飞速成长,在这个竞赛中学到的很多思维方式和实操技巧经验是在他国内大学四年都学不到的。
虽然姜醒混到决赛之后第一局就被淘汰,但他始终感激这群既是对手又是朋友的同道,也最怀念那段一起上课一起培训一起生活一起比赛的时光。
因此这个群里谁有什么问题需要什么文献资源,能帮得上的,他都不会沉默。
裴律看到一个实时地域显示英国的人问待会儿谁要做线上模拟,姜醒又是第一个响应。
几分钟后,又有一个好像是在澳洲读书的女生说要加入,再后来,大家就散了。
姜醒昨晚做线上模拟熬得太晚,早上到实验室的时候忍不住打哈欠,三角烧瓶平滑的壁面清晰倒映出他眼底下淡淡青黑的眼圈,细框眼镜没有起到丝毫遮挡作用。
他打哈欠的时候刚好那位新上任的管理人走进来,他感觉对方看了自己一眼,估计是想提醒自己工作时候要提起精神集中注意力。
姜醒顶着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和无形的审视,没抬头,幸好对方什么也没说就走进了办公室。
姜醒效率高,可以提前撤,但想到一会儿午餐还得在食堂解决就一直在实验室呆到了中午放学。
抽屉里有他最近在看的推理小说也不至于无聊。
他不愿意和一群风风火火的本科生去抢食堂,等过了午餐高峰期才从教学楼里慢悠悠晃出来。
日光热烈,风吹过绿浪一片。
姜醒把伞打开,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今天没有带滑板?” 杨夕钻到他的单人伞下。
姜醒抬头眯了眯眼睛,像一只懒洋洋的猫抱怨天气不好:“太阳太大啦。”
杨夕是同乡。
上了大学后的老乡会姜醒只去过一次,他学不来酒桌应酬那一套,也只有性格豪爽的杨夕主动加了他的微信。
姜醒想,大概是省老乡会里面只有他和对方是同一个市的,区域地缘还是要比别人更近一些。
杨夕知道自己要是不主动挑起话题对方是不会开口的,她都习惯了:“你去哪里?吃饭了吗?”
姜醒歪了歪脑袋,把过小的单人伞往女生那边撑一些,任炽烈的阳光爬上手臂白皙的皮肤。
他晒不黑,杨夕很羡慕。
“还没有,去食堂。”
杨夕说:“一起走吧,想去哪个食堂?” 不知道为什么,姜醒身上有一种让人不自觉就迁就他的气质。
“都可以的。” 姜醒后知后觉女生手里捧着一小摞专业书,干巴巴地平声说:“你的书可以分我一些。”
杨夕也不跟他客气:“好啊。”
她是新闻媒体专业,同时辅修法学,本科就拿到了两个学位,想起前段时间姜醒打电话问自己关于著作论述的维权途径,关心道:“上次你问我的事情怎么样了?”
姜醒一顿,张了张口,对上对方殷切关怀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惭愧和窘迫。
当初是这位同乡积极地告知他申诉鉴裁的方法和途径,还在期中大考和论文抽查双重重压的缝隙抽出空来帮他捋清第三方网络注册申请、电子格式调整、证据清单提交一系列很琐碎麻烦的程序。
而他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好这件事,这实在是很说不过去。
他很没用,人家都帮到这个地步了。
姜醒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将事情如实告知对方。
杨夕皱起眉,刚想开口,迎面走来几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其中一个喊了姜醒名字。
姜醒无法装作没看见,眯起眼睛大致略了一眼,等走近到不得不面对面的距离才幅度不大点了个头,颇为僵硬。
是他本科时候参加一个什么活动认识的师兄,要不是对方实在太过能说会道又自来熟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卫岩勾起嘴角嗔怪道:“啧,又不记得我了?”
“没,” 姜醒把伞压低一点:“没带眼镜看不清。”
他说的是实话,中度近视不戴眼镜,两米之外男女不分,五米之外人畜不分。
站在几个人中间的裴律经他一说才发现,少年目光有些涣散迷离,显出一种迷茫的稚气而不自知,和他淡漠的表情形成反差。
这是他时隔四年后第一次认真打量姜醒,他去实验室的第一天那次不算,因为对方在非常认真地做实验,一直低着头都看不到脸。
姜醒的长相有一种很浓郁的书卷气,那样文气的五官组合让人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脑中马上反应出来的已经不仅仅是 “漂亮”、“好看” 这种普适但笼统的形容词,而是联想到格外具体的事物,一枚白玉珠、一沓薄如蝉翼的宣纸之类。
可他紧抿的神色和在实验台干净利落的操作又为他过于文气的静秀和纤弱平添了几分属于理科生的尖锐和干脆。
姜醒的目光从头到尾也没有聚焦在他身上,不知道是没认出自己的新老板还是近视没看见。
卫岩看着面前两人,笑得意味深长:“女朋友?”
姜醒皱起眉,觉得他当着几个不认识的人这样问非常冒昧,噢不,是冒犯,便冷漠敷衍:“朋友。” 然后胳膊肘碰了碰杨夕的手肘:“走了。”
看着一对璧人的背影,其中一人笑讽:“卫岩又瞎几~ 把撩好看的小师弟,S 大都不够你祸害的。”
卫岩笑得不怀好意,回头对他们道:“嗐!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小师弟有多好玩儿,成天鼓着个脸跟仓鼠似的,特好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