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么……”唐朝翘着嘴角:“我还真没懂你在得意什么。”
季唯秋拧起眉毛,不理解地盯着他。
唐朝保持着将他摁在墙上的姿势,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这位初恋,季唯秋。你发现了吗,你跟我说鹤连祠为你下跪,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敢干脆地说一句,他爱你。”
季唯秋身体一震,不自觉睁大了眼。
“我听了半天,没听出你们多甜蜜。只听出了你想要他爱你,你的怀疑,你害人害己的不自信。”
唐朝凝视着他的眼睛:“你非得去首都读书的原因是什么,和他分手的真正理由是什么……季唯秋,你一直在否认自己,觉得自己不够好,你从来没在当下设想过和鹤连祠的以后。你一直在想的,是未来的、更好的你,觉得那样的你才能和鹤连祠永远在一起。”
“但人是最贪心的。你现在在全国最顶尖的学校读书,觉得自己足够好了吗?”唐朝抬着下巴,仰视的角度,脸上却渗出同情:“不,不会够的。你永远都会觉得以后会更好,永远对现在的自己不满意。”
季唯秋被他的表情刺激,猛地推开了他,语气头一次变得激烈:“你装什么!你现在不是在装作自信?你以为你看透了,能用这两句话就赢过我?”
唐朝后退两步,站稳了。站在他面前挑起眉毛:“我已经赢了。”
“什……”
他打断想要说什么的季唯秋,平静道:“季唯秋,你走了。所以我赢了。”
季唯秋嗓子一梗。
唐朝的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如烁烁寒刀锋利地切进他的心。
“你们有两年的回忆,分手之前鹤连祠刚为你和父母下过跪,说过订婚,想过以后。”
“你觉得他再也不可能比这时候更爱你了,对吗。爱情是有保鲜期的,当对一个人的爱意到了峰值,接着只可能因为时间以及其他东西的干扰慢慢往下坡走,最后持平,成为一汪淡水。”
“你最后选择走,不是因为恐惧异地,也不担心鹤连祠会出轨。你是要把你们的感情停在这里,你心满意足了,你让自己留在了鹤连祠最好的时候。你再也不用担心会配不上他,他会对你失望、对你腻。”
唐朝不掺杂多余情绪的音调逼得季唯秋回到曾经,正视那个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的自己。
对方父母的表情已经记不清了,脸上是一片空白,唯一清晰的是鹤连祠双膝触地的声音,放大了千百倍回响在耳边——鹤连祠在他身旁下跪。
他的心脏剧颤,用力攥拳才掩饰住了指尖的抖动。他心疼吗?是的,但更多、更深的情绪是激动,是强烈到痛苦的满足。在这一刻他鲜明地感受到了鹤连祠的爱——这种程度的爱可能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他发现他不需要鹤连祠陪他去首都了,他甚至不用怕失去对方,这时候失去反而是最好的。
鹤连祠会一直记住他的,鹤连祠会一直爱他的。
“鹤连祠会一直记住你的,鹤连祠会一直爱你的。”唐朝的声音响起来:“——你这么想,是吗?”
季唯秋深深仰头,闭上了眼。半分钟后,他收敛好表情,正视唐朝,轻声道:“是。没错,我承认。”
他说:“我成功了,不是吗?”
唐朝看着他,轻声道:“……那鹤连祠呢?”
做好扛起你们未来准备,却被你头也不回地留在的鹤连祠呢?他是什么心情。
这句话唐朝没有说出来,但两个人都懂得他的未尽之语。季唯秋倚着墙,在这一刻像脱了力,许久才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
唐朝的眼神变化,黑漆漆的眼爬出轻蔑。他的嘴唇动了动,想对眼前人刻薄地评价什么,最终懒于说出口。只是道:“你没有成功。”
“你们的感情断在分手那天,你自己最明白,鹤连祠只往前看。”
一句话抹平季唯秋怀抱的最大期冀和离开的意义,他摇了摇头,却听唐朝问。
“如果不是这样,你又为什么要跟我出来,和我示威?”
“不听不看不了解,你和鹤连祠就永远停在那个时候。”唐朝说:“但时间是不会真的停止的,鹤连祠总会有新的想爱的人,你就只能骗骗自己。”
季唯秋眼神怔忡,嘴唇徒劳地张合,几乎失去反驳的力气。
是啊……他之所以跟着唐朝出来,就是被对方和鹤连祠并肩而立的画面狠狠刺痛了眼。夜深人静的某几个瞬间,他也曾经幻想如果自己还在鹤连祠身边会怎样。
然而没有如果。
季唯秋沉默,唐朝已经赢了,却没有走。他四稳八平地站在原地,为季唯秋补上最后一刀:“更何况,你和他分手,他挽留你了吗?”
季唯秋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唐朝唇角的弧度冰凉,转身前道:“别把谁都当傻子。”
“你还不懂。”
季唯秋发哑的嗓音从后面传过来:“……你根本还不懂。你没有得到过,现在被追寻的欲望迷了眼睛,等你真正拥有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抓住才是最难的。唐朝,你总有一天会和我一样,朝不保夕,每天每夜都担心着失去。”
唐朝没有回头,他背影挺拔,用傲慢的腔调陈述:“我和你不一样,你只是个胆小鬼”
“我非常好,比你好的多。鹤连祠会爱上我——因为我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好,所以他永远只会比上一秒更爱我。”
他伸手打了个响指:“我要的东西,就是头破血流也会攥在手里。”
“再见啦,初恋。”
唐朝利落离开,拐过这个拐角时脚步一顿,看见了墙边扔着的烟头。
火星还未完全熄灭,橘红的光隐隐绰绰,是鹤连祠常抽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