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佘宴白缓缓转过头,湿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敖夜,片刻后,颤抖着把手伸向他。

敖夜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纤长白皙、柔弱无骨,只是太凉,像握住了一块寒冰,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两人的手交握了一会,敖夜突然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便用空着的手撑坐起身体。

“你身上可有药?”敖夜扶起佘宴白。

“没有,我歇一会就好。”佘宴白咽下口中的腥甜,合上眼,靠在敖夜肩上默默汲取他体内的气息以稳住自身翻涌的血气。

敖夜嗅到了血腥味,眉头拧成疙瘩,不过却什么都没说,一动不动得任由他倚靠。

过了一会儿,佘宴白缓了过来,抽出被敖夜捂热了些的手,坐正了身体,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了。对了,你昏迷许久该饿了吧?喏,那肉汤应当煮好了,你快趁热吃了吧。”

说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断柄汤匙递给敖夜。

他一说,敖夜便觉腹中一阵饥饿,于是伸手接过汤匙,又将豁口瓦罐从篝火上取了下来。

敖夜低头一看,只见罐中淡白色的汤水里沉着几块肥瘦相间的白肉,边缘则浮着一层白沫,诱人的肉香中夹杂着一股虽淡却无法忽略的腥膻味。

不过此等境况,也容不得他挑剔。

敖夜捏着汤匙舀起一勺没有白沫的肉汤,低头轻轻吹了几下,然后送到佘宴白唇边,“阁下先请。”

佘宴白往后缩了下,蹙着眉道,“唤我宴白就行,我在你昏迷时吃过了,这是特地为你煮的,还是你自个吃吧。”

“嗯。”敖夜的视线落在佘宴白的唇角,那里似乎沾了一点可疑的碎屑。

“你还是快趁热吃吧。”佘宴白催促道。

敖夜便低头吃起来,温热的肉汤清淡腥膻,但却滋润了他干裂的唇与虚弱的身体。

当白肉入口时,他着实惊讶了一瞬,肉质细腻滑嫩,比他曾经所食的各类肉都要美味得多。

不知不觉吃了大半,敖夜才想起来问,“不知这是何肉?”

佘宴白往一旁坐了坐,与敖夜拉开了一些距离,才笑道,“我去河边时正好看到一头被水冲下来的死豕,便用你的剑割了一块肉为你煮肉汤。你知道的,我不过一介弱男子,也没有旁的办法寻觅食物。”

敖夜眉心一跳,定定地望着佘宴白,一时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

佘宴白面不改色,笑吟吟地与之对视,“怎么不继续吃了?可惜我身体虚弱,不然定将那头死豕拖回来,留着给你日后吃。”

敖夜胃里一阵翻滚,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佘宴白,抖着唇艰难道,“你近日一直吃这些东西?”

佘宴白笑容一顿,撇过脸,敷衍道,“算是吧。”

敖夜的眼神更复杂了,沉默片刻后,叹道,“日后食物由我来想办法吧,水中死物还是少吃为妙。”

“随你。”佘宴白毫不在意道。

敖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突觉腹中一热,接着便是一阵剧痛。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冒出,滚落时打湿了眼睫,敖夜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不禁质问道,“你下毒了?”

只是他不明白,既要杀他,之前又何苦救他?

佘宴白挪回到神像下,背靠着承台笑望着敖夜此刻狼狈的模样,“没必要。”

是没必要杀他?还是杀他没必要下毒?

痛晕之前,敖夜抬了下头,恍惚间看到残缺的神像化作一威武又古怪的兽,身披金鳞,在空中盘旋咆哮。

第4章

翌日。

晨风裹挟着河畔上清凉的水气与荒野间的草木气息越过断壁残垣,扑到破庙里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敖夜脸上。

胸口沉闷,像被什么重物压着,敖夜垂眸,一眼便看到挽着佘宴白三千青丝的棕黑木簪,形如一条张嘴吐信的毒蛇,且毒蛇眼部镶嵌着两粒猩红的宝石,令人只肖看一眼就遍体生寒。

敖夜当即放轻了呼吸,身体不敢动弹,静候佘宴白从睡梦中醒来。

他上身的衣物被扯开,露出还算干净的白色里衣。而佘宴白的脸就贴在他的左胸口,透过单薄的里衣传来一抹柔软而冰冷的触感。

幸而佘宴白规律的吐息是温热的,才令敖夜不至于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待日出之际,佘宴白才悠悠转醒,双手撑着敖夜的胸口缓缓坐起,苍白的脸上浮起两团浅浅的红晕,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眸底满是睡饱之后的惬意。

许是这会心情好,他毫不吝啬地赏了敖夜一个微笑,一如捕食猎物前开得极为灿烂的日轮花。

“早啊。”佘宴白伸手揉了揉略微有些僵硬的脖颈,笑道。

“早,误会了你,甚是抱歉。”敖夜跟着起身,几下穿好衣服。他一醒来便发觉体内的不适之症已尽数消失,此时不仅神清气爽,身体状态亦是前所未有得好。

说不定佘宴白久病成医,于那肉汤里添了什么奇药才令他恢复得如此之快。而他却无端揣测,以为佘宴白要害他,着实不该。

“不打紧,你我相识短暂,遇事心生怀疑也是人之常情。”佘宴白轻笑一声,拢了拢耳畔无意垂落下的一缕发,长长的眼睫遮去眼底的冷光,“只盼日后相处久了,你能稍微信任我一些。”

敖夜心生愧疚,沉声道,“阁下对我恩重如山,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对不住……”

佘宴白抬了抬手,拦下敖夜的欲言之语,笑道,“我饿了。”

“是我疏忽了,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出去寻些吃食。”敖夜捡起被丢在一旁的霜华剑放到佘宴白身旁,低声叮嘱道,“这剑你拿着防身,如果遇到危险你就大喊,我听见后会尽快赶回来。”

说罢,他抱着豁口瓦罐快步出了破庙,在踏出庙门之际抬头看了眼欲掉不掉的匾额,上面的字迹经过岁月的摧残,已然模糊不清。

敖夜转念想起庙中那尊满覆鳞片的残缺神像,猜测这里或许曾是一所先民供奉大蛇的神庙,只可惜沧海桑田,终究是信徒不再、庙宇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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