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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 2)

崔金芝嘴里开始发出呵呵之声,张嘉闻低头倾听,对黄多余挑眉道:“竟是如此么?那我便直截了当地让你选,要么引天雷打崔金芝,怨气自然会散,可崔金芝的性命也难保住,要么打怨气,可如此一来,崔金芝兴许会无恙,但令尊恐怕会永世不得超生,再不得入轮回,你可要想清楚了。”

黄多余浑身发颤,“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张嘉闻冷血无情地摇了摇头。

“那……”黄多余看着如今形容可怖的崔金芝,暗忖就算是崔金芝性命无恙,可她成了这副样子,也不知是否能够复原,何况也正是她在自己耳边吹枕头风,才让自己做出抛弃老父这般的禽兽之举,关键还弄得人尽皆知……如今唯有做出孝子之举,和崔金芝撇清关系,才能不被族长追究,不被旁人指摘。

这么一想,难免恨上心头,黄多余坚定道:“我听信妇人之言,已经做下了错事,如何还能一错再错?我虽与崔氏夫妻情深……”

他哽咽道:“可近来我时常午夜梦回,想起父亲,总觉得愧疚难安。有今日,也算是我咎由自取,我与她来世再聚便是了。”

黄多余哭得真情实感,杨舟轻却觉得一阵阵恶心,低头看崔金芝,“看见了吧?这个男人不值得。”

无知稚子偏做大人说话,张嘉闻觉得好笑,嘴角勾起看他一眼,“也罢,贫道这就来做法。”

说罢,他手捻一诀,指向长空,瞬间天上层云密布,又过了一两分钟,便听闻隐隐雷声。

雷声渐近,不少人要么捂住耳、要么捂住眼,总之不想看这一场人间惨剧。

黄多余也不知作何感想,整个人都蹲到地上,双手抱住头,瑟瑟发抖。

张嘉闻看向崔金芝,“即使如此,你还是愿意为他去死么?”

崔金芝那半边啜泣的脸哭得更凶了,挣扎着想给张嘉闻叩首,而另半张木讷的脸也终于有了动作,这时众人才留意到那只眼隐隐发白,看起来倒像是得了白内障一般,看着颇为骇人。

不知是否是两股力量在撕扯这身体,而怨气与崔金芝是否都有话想说,那张嘴扭曲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雷声滚滚,仿佛只有一山之遥,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杨舟轻惊呼道:“她的两只手都在写字!”

众人定睛一看,就见崔金芝没有指甲的两手极其别扭地在地上比划,准确的说,一人在写,一人在画。

写的那个字不甚好看,歪歪扭扭勉强能辨认出几个字“放开我,我不害人”,画的那个则极为抽象,似乎是个正在叩头的小人。

众人在迟疑之间,张嘉闻对杨舟轻道:“她伤的太重,怕是做不了什么了,你将床移开吧。”

杨舟轻将床移开,崔金芝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最终仍是伤的太重,只能一点一点蠕动向黄多余。

村民们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寻找各类兵器,黄多余也吓得不轻,爬起来就要往后跑,转眼便跑到了院子里,崔金芝紧随其后。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将小院照亮如同白昼一般。

两声惨叫后,很快归于死寂。

第七章

震耳欲聋的雷声之后,反而是死一般的静寂,唯有淡淡的焦糊味提醒着人们方才发生的一切。

众人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明明来的都是青壮年,却没有人敢出门去看一眼。

如此僵持了一阵,约莫是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村长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怔怔地看了几眼后转身,面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怎么了?”众人好奇地询问,村长也不回话,反而回头对着张嘉闻行了个大大的礼,“道长神通!还请道长救救咱们剩下的几户人家吧,都有老有小,如果都被天雷劈下来,这日子怎么过啊?忤逆不孝属实不对,可……事已至此,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过下去啊!”

张嘉闻点了点头,“我待会给你一些符水,让这些中邪的女人喝了,过两日自然会缓解。”

村中人,尤其是涉事的那些男人,全都是千恩万谢。

张嘉闻目光一冷,“然而,就算是任其自生自灭,也是弑亲大罪,罪为不赦,想要长长久久地安定下去,不被怨气寻仇……”

不少人都低垂下头,羞愧难当,村长威严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回头一定让他们积德行善,洗清罪孽。”

张嘉闻点头,“如今那些瓦罐坟都是半死人墓,还是要好生修缮,该补上的棺木祭品还是要补,磕头请罪更是应当,如此怨气才会慢慢平息。至于积德行善,莫要做那些修庙修观的场面善事,关键还是要修路架桥、扶弱济贫,才是正经。”

村民们唯唯诺诺地应了,张嘉闻看向杨舟轻,杨舟轻霎时会意,将行囊整个递给他,又无师自通地问一旁的村长要了个瓷碗。

张嘉闻从中取出几张符箓,右手食指中指拇指三指一捻,便有一团幽兰的火焰凭空生出,将那符箓烧成灰烬。

杨舟轻将盛放了符灰的碗递给村长,后者珍而重之地收下。

“须得用泉水或是雨水冲服,”张嘉闻淡漠地看着不断磕头的那几个村民,目光又淡淡地在其余人等身上扫了一圈,“尔等要积德行善,其余无关之人要引以为戒,须得恪尽孝道,切记切记。”

此时雄鸡高鸣、东方既白,这无比动荡的一夜终是过去了。

那些被怨气侵蚀的媳妇用了符水,慢慢也都恢复了神智。

杨舟轻阴沉着脸看着那些喜极而泣的夫妇,冷声道:“其实先生就不该救他们,你说是这些媳妇挑唆丈夫建了这些瓦罐坟,可若是这些男子自己心存孝道良知,又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来?这些怨气实乃柿子拣软的捏。”

“这些怨气归根结底也由人而生,是人便有偏颇。为人父母,哪里会真正责怪自己的孩子?你信不信,这些老人趴在儿子背上被送到瓦罐坟里去时,恐怕心中恨得还是自家媳妇,而不是儿子。”同样熬了一夜,张嘉闻面上却不见丝毫疲色,“更何况,女子纯阴之体,本身就容易招惹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二位道长,还请在村中用些早膳后,小憩片刻。待到午间,为答谢道长们救命之恩,鄙村备了一桌薄酒聊表存心,还请道长们赏光。”村长倒是十分客气,边说边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张嘉闻手中,“这是报酬,道长若觉得不妥,我们随时再加。”

张嘉闻是个道士,却是个俗人,接过荷包便打开看了看,满意道:“如此还请准备一间客房,最好再备些热水。”

二人进了房,杨舟轻颇有些欲言又止,张嘉闻看了他一眼,食指微微摇了摇,“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知你想法,不必再说。”

“可我仍觉得你不该救这些人,”杨舟轻瘪了瘪嘴,看起来气鼓鼓的,“那些老人家多可怜啊,这些人就活该被怨灵吃掉。”

张嘉闻将他按到浴盆里,“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他们有这个结果也是咎由自取。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忿忿不平,被邪灵怨气附身过之人,哪里有多福多寿的?先前做下的业,日后总有还的时候。”

“可不是大家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么?”杨舟轻在温热的水中惬意地眯起眼睛,只觉得进了水后终于活了过来,“兴许这些人就因为甩开了累赘,从此发家致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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