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畜,天道昭彰,因果报应,你该有此劫。”张嘉闻转头对天道,“弟子替天、行道,开此杀戒。”
说罢,他一剑将那恶蛟头斩下,眼看着那恶蛟颤动着没了声息。
县长带着人来时,见到的便是浑身浴血的杨舟轻,手持宝剑站着的张嘉闻,还有浅滩上身首分离,但身躯仍在不断颤动的恶蛟。当下就被这血腥的景象吓得一个激灵,跌倒在地。
“这恶蛟已经伏诛,之后我会做场法事,超度亡灵。那洞中还有一个活人,你们好生救护。”张嘉闻长剑回鞘,淡淡道,“此事离奇,我建议你对民众还有上峰都守口如瓶,否则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动荡。你以为如何?”
县长在为自己表功和无边无际的调查中犹豫了一下,又想到委员长在搞的新生活运动,这个时候搞出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定然不会招上峰喜欢,最终还是点点头同意了,拱手道:“天师为我乡民除害,我县定有重谢。”
张嘉闻也不推辞,“家中小童受了些伤,我想先找个干净地方为他医治。”
县长哪里敢怠慢,立时让人寻来滑竿,将他们抬着下山了。
杨舟轻回头看那恶蛟的尸身,失去了内丹,在这么炎热潮湿的夏日,立时开始腐烂发臭,估计不用几日,就会成为骨架。
他移开了视线。
第七章
杨舟轻伤得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重一些,也不知这个恶蛟先前是个什么毒蛇,杨舟轻回别院后不久就开始发热。
张嘉闻精通医术,尤其在祝由术方面造诣颇深,虽然不懂人和龙医治起来有什么差别,但仍是按照常理为他解了毒。
杨舟轻昏昏沉沉地醒来,就见张嘉闻正在对着炉子炼化什么东西,又察觉自己的伤似乎被清理过了,刚要挣扎着坐起来,就听张嘉闻道:“别动。”
杨舟轻乖乖地躺回去,“你都不怪我骗你?”
张嘉闻盯着炉子,时不时往里添一点什么,“为何要怪你?”
“也是,你早就看出来了。”杨舟轻抬头看着天花板,“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出息的,每日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干脆卖身为奴找点乐子……”
他仍在自我剖析,张嘉闻突然起身,将一丹药直接打入他口中,然后将他下巴合上。
杨舟轻胸腔内真气来回流窜,赶紧端坐打坐,只觉自己功力暴涨。
张嘉闻看着他,自己服了汤药喝下,也觉得刚才那场大战有些耗费真气。
二人默默无语地各自运功,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杨舟轻才缓缓地睁开眼,见张嘉闻在一旁喝茶,幽幽道:“你把那孽障的内丹给我了?”
“经我炼化,邪气荡然无存,你放心。”张嘉闻给他也倒了杯茶,“所以你本名是?”
“敖青。”杨舟轻无奈道,“你一开始就看出我的真身了?”
张嘉闻摇头,“我只觉你衣衫绿得过甚,像颗扬州青。”
“唉,咱们对对序齿罢,看是你大还是我大。”杨舟轻陡然来了精神。
张嘉闻瞥他一眼,“我原先不过一介凡人,哪里能比得上你们动不动千儿八百年的道行。”
“大哥不说二哥,你这就没意思了。”杨舟轻嬉皮笑脸,“我呀,我想想,我生在升元元年,就是李昪建南唐那一年。那年正好金陵王气再起,其实就是有真龙降世的意思啦。”
“搞了半天还是个南京地产龙。”张嘉闻取笑他,“那我想想,那就是后晋天福三年,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的那年,也就是公元937年。”
“是啊,再过九年我就满千岁了,可以成年履职了。”杨舟轻快活地说。
“履职?”张嘉闻蹙眉,“你还有神职在身?”
杨舟轻点头,“对呀,先前也和你说过了,我们龙族人丁众多,不可能都靠四海龙宫养着,总得为天庭当差,自食其力。”
“你总不能是巷口的那个井的……”张嘉闻作恍然大悟状,赢得杨舟轻一眼刀。
“南京河湖多的是,为啥就要当井龙王?”
张嘉闻笑笑,打量他,“嗯,虽然靠的近,但是你没什么文化,实在不像是编出昭明文选或是皇家藏书的地方,所以不是玄武湖;莫愁湖嘛,你又实在差了点婉约雅致;至于秦淮河,早在明清时就达到全盛,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固城湖的蟹属实好吃,不如你还是去当固城湖龙王吧。”
杨舟轻冷冷地看着他,“取笑够了?”
说罢,便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张嘉闻心里一软,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在下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得金川河龙王,冒犯冒犯。”
金川河水系较为年轻,明初才有了今日的雏形,但之后仍是几经更改,就是到了清末也未最终确立,直到民国初年才有了些模样,想不到竟是因为龙王年纪太幼,未能定型之缘故。
“想起来每日可见,可却也真的不太了解,不如你给我说说金川河?”
杨舟轻瞥他一眼,有如背书一般道:“明初,金川河作为京城运输航道,有小型运粮船只进城,河道东达狮子桥,南至阴阳营,西抵古平岗……”
“行了,知道你是我们西流湾的父母官就行了。”张嘉闻往后靠了靠,“你们河龙王也管降雨么?”
杨舟轻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这作何解?”张嘉闻蹙眉。
杨舟轻老实道:“咱们的封地一般都是由父神,就是四渎龙神决定的,同理,如何落雨也是由父神决定。基本上一般大小的雨,主城区内,比如夫子庙那一带、还有外秦淮草场门那一带就由大哥也就是秦淮河龙王负责;咱们这一片,是二哥玄武湖龙王代劳。除非天庭降旨,有特别大的雨,才需要咱们这些小河龙王出力。顺带说一句,我们母妃是庶妃,这里的序齿指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龙后和其他妾室所出不算。”
“这次这么厉害,你们都没动手?”张嘉闻不可思议。
杨舟轻摇头,“还是上游厉害,南京这都是上游那边冲过来的,咱们自己没下什么。”
张嘉闻点了点头,也不想再追问太多,“既然真相大白,你在凡间也玩够了,不如就回你的龙宫去吧。”
杨舟轻苦着一张脸,“咱们说是管降雨,其实最关键的还在于水族,金川河多小一条河,里面别说虾兵蟹将龟丞相,就是泥鳅都没几条。我之所以去贵府做工,就是想买几条鱼苗放进去,待水族繁衍壮大了,才有人给我修龙宫啊。”
他说的可怜巴巴,直把张嘉闻逗笑了,“你不是四渎龙神的儿子么?直接让他从长江里给你送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