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战胜困意,蓝山终于睁开眼。
眼前一片敞亮,白纱窗帘被风吹动,呼啦起伏,阳光从帘底漏出来,照在阳台。
蓝山仰头看那台子,他刚刚大概是从那摔下来的。
倒是不疼,就是……
蓝山比划一下,纳闷,这台子怎么这么高?都到他眉眼处了。
难道天堂的东西都要做成大号的?还是为自己这个攀岩爱好者量身定做了攀爬型台壁。
蓝山盯着那台子,还没想明白,就听外面有人喊。
“舟一——舟一——”
柏舟一,他怎么会在这,他也出事了?
蓝山心下一惊,脑子还没想法,身体先动了起来。
他从同样大一号的房门跑出去,吃力打开大一号的大门锁,在昏暗的走道中直行,推开对房未锁的门,冲向声音来源。
“柏舟——”蓝山的呼喊戛然而止。
一个小孩盘坐在房内,身前整齐摆着五十个球。
那球小孩巴掌大,幽幽泛着蓝光,照得小孩也面露幽光,衬出此景无比荒谬。
三四岁的小孩把最后一个球放入空缺,姗姗回头,安静地看向不速之客。
那双眼,弧度圆润,那脸颊,婴儿肥圆,但那淡定的神色和微微皱起的眉,让蓝山一下辨认出他的身份。
柏舟一——三岁版。
蓝山不由得后退一步,喃喃:“不会吧。”
“天堂不仅什么是大号的,还配送小版的柏舟一……太幽默了,真的太幽默了。”
尽管不可置信,但蓝山还是心口不一地低头,扫过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萝卜般短的小腿……
就连声音都变得稚嫩……
蓝山又后退一步,三岁的柏舟一歪着头看他,像在看一个不太聪明的玩具。
“不是吧。”三岁半蓝山的奶音里几乎带上哭腔,“小升初、中考、高考……”
“还要再来一次啊!!”
柏舟一看着眼前乱喊的蓝山,把头摆正,面无表情地确定,这就是个愚蠢的玩具。
蓝山好一会儿才止住哭丧。他环视周围,隐约认出这里是十六年前的柏舟一家,他正观察着,忽然听见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
“蓝蓝来了。”蓝山感觉身体一轻,柏舟一的脑袋一点点仰起,在视野里变远。
他被掉了个头,对向举起他的女人。那人眉眼弯弯,鼻梁挺拔,像是把地上那肉团子时间轴往后拉了十几年,五官长开再柔化,捏出一张标准的美人脸。
女人笑道:“来找我们家舟一玩啊。”
当然不能说她像柏舟一,哪有说老子像儿子的,乱辈分了。
女人叫潘诗,是柏舟一的母亲,蓝山妈的闺蜜,后来靠一对玉镯,又成了蓝山的干娘。
面前笑意盈盈的潘诗,与病房里头发蓬乱的女人对比鲜明,蓝山一下恍惚,愣愣被她抱起来,抱熊猫似的卡在肘边。
潘诗对着发愣的蓝山一阵捏圆掐脸,把人当面团似的玩了一番,才低头去找自己家的团子。
柏舟一早在她对蓝山上下其手时就察觉到危险,抓起自己最喜欢的那个玩具球,一声不吭地跑了。
“小崽子。”潘诗笑一声,绕过球阵,两三步过去,弯腰把柏舟一也抱起来。
“唔……”柏舟一正努力地移动着,忽地被潘诗一把捞回来。他估算下自己和自己妈的力量差,放弃了挣扎,只在腾空那一瞬间抱紧手中的玩具。他被潘诗抱起来,和早已“被捕”的蓝山在空中会和。
潘诗把蓝山和柏舟一挨一起,脸颊肉贴着。
蓝山一脸懵逼地被挤没了左眼,柏舟一一脸冷漠地挤闭了右眼。
看着这加起来年龄都不超二位数的两崽子,潘诗笑开了花。
“哎呀,多可爱啊,两小无猜的小团子。”
蓝山被她拎着,这位未来的攀岩之星在离地一米的地方缺氧——被勒的。
他翻着白眼哇哇乱叫,含糊的音调逗得潘诗哈哈大笑,吵得柏舟一堵上耳朵。
“望窝下去!”蓝山蹬腿抗议,“我难厚得要死掉了。”
大概是看出了蓝山的窒息,潘诗又逗两句,把两小孩放下了。
柏舟一和蓝山摔做一团,难兄难弟又难舍难分。
“你们先玩,我做饭去了。”潘诗笑眯眯弯腰,“要友好相处哦。”
潘诗离开了,蓝山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童年的回忆早忘得差不多了,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很讨这干妈喜欢,没想到是这么个讨法。
蓝山缓过神来,扭头看见柏舟一脸色被揉出来的红痕,同情地拍拍他:“兄弟,你辛苦了。”
柏舟一冷漠地把他手拍掉,又挪回球堆边上,把手上的球放回空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