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戈可以想到那两人的态度。
很后面想想,他从醉花阴回去那天,阿父明显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而知道他态度发生转变的,唯有一个郭信。
可郭信又不会有找阿父谋划的机敏。依燕云戈对他的了解,他最有可能做的,是去找郑易,把燕云戈大骂一顿,再撺掇郑易一起与他断交。
至于郑易。他知道之后,会是什么考量,做些什么,呼之欲出。
他们之前就“阻止”了燕云戈一次,让军队平白前行了十数日。到如今,又要来阻止燕云戈第二次了。
好在他们面对的是魏海。如果在燕家军将领中列一个“原因跟着燕家一条路走到黑”的单子,郭牧一定排第一,魏海则排在最后。如若不然,当初被留下守边的也不会是他。
听燕云戈这么说,魏海看他一眼,抽一口旱烟。
“无论他们是谁、说什么,”燕云戈继续说,“你都不要相信。用最快的时间,带着人回去。否则的话——”
“少将军,”魏海打断他,“你背上的伤,是谁打的?”
燕云戈一顿,不动。
魏海冷笑两声,说:“不管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我魏海绝不可能谋反!”
燕云戈眼神闪动一下,说:“如今便是要让陛下相信这个。”
第45章 追杀 “魏将军,如今便看你如何选了。……
给魏海打过预防针, 燕云戈不再多说。
白日休整,大多士卒都就近找棵树靠着。燕云戈却不同,他背上有伤, 虽然出长安时换了药,但几日奔波下来,伤势非但没有好转的趋势,还愈发严重。
魏海都能看出他状况不对,何况他自己?
与魏海说话时, 他还勉强忍耐。但如今所有人都休息了,无人看他,疼痛立刻攻占了他的思绪。
他抿着唇, 找了片还算空的地方盘腿坐下,闭上眼。虽然身体疲倦到极点,可疼痛与诸多思绪叠加,让他意识仍然紧绷。
他想到郑易他们随时会出现, 自己到时候会如何应对。想到魏海兴许已经猜出真相,不过这并不妨碍什么,只要想要活命, 他就必须与燕云戈当一路人。想到……
陆明煜。
那夜潜入福宁殿里, 原先只是想知道天子是否无恙。可后面陆明煜醒来, 事情便超出燕云戈控制。
燕云戈记起天子朝自己怀里靠来的样子。他还是那样信任燕云戈,还是在因那杯毒酒而悔恨愧疚。
燕云戈待他好些, 他便以为自己在做梦。
燕云戈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在这同时,他又忍不住想:假若魏海顺利带着这些人回到边城,我回长安,只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我去告诉陆明煜,毒酒的事就过去吧。到时候, 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的?
皇帝一定会欣喜。他们也许回不到永和殿那几个月,可燕云戈原先也不是“云侍君”。他们是君臣,也是情人。天子体质特殊,或许有朝一日,他们还会再有一个孩子。
这个念头太过贪婪无耻,可燕云戈还是忍不住往上思量。
身体的热度更高了,伤口的炎症让他头脑发晕。又兼到了六月,天气愈发炎热。呼出的每一口气,就都让燕云戈觉得滚烫。
他意识逐渐昏沉,不知是要睡还是要昏。就在这个时候,原处仿佛传来嘈杂动静。
“将军,将军——!”
是小兵在叫喊。燕云戈眼睛仍然闭着,他能听到那报信小兵踩过矮小植物的声音,听到魏海起身的“哗啦”响动,可他很难睁眼。思绪成了胶着的一团,像是有人将他放在烈火上炙烤。眼睛无比颜色,耳朵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嗡嗡”作响。
燕云戈与自己做着斗争。在这过程中,魏海听完了小兵的汇报。
他面色几番变化,转头去看燕云戈。这一看,见燕云戈嘴唇发干、发白,面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前一刻,眼睛还闭着。等到自己看他,燕云戈忽而睁眼,瞳仁黑沉沉的,与自己对视。
魏海便当他同样听过小兵的话,此刻问:“少将军,您看——”
说到一半,恰好燕云戈撑着身子站起。动作间,身体踉跄一下。
魏海闭嘴了。他意识到,燕云戈的情况,恐怕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糟糕。
但正在魏海心烦意乱,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时候,燕云戈来到他与小兵身前,嗓音微哑,问:“怎么回事?”
——合着没听到。
魏海心中更乱。他瞥一眼小兵,小兵会意,又朝燕云戈报:“将军!我们抓住了几个人。”
燕云戈眼皮一跳,原先混沌的脑子瞬时清晰,剩下一个念头:有人见到这支队伍了!不行,要把他们带走。
他并非滥杀之人。但对方一旦把这件事说出去,死的就是燕党上下。所以,哪怕不除掉那些人,也要将他们带往边城,终身不得离去。
正想到这里,小兵又开口了。这一次,从他嘴巴里冒出来的是一个更大、宛若惊雷劈落的消息。
他说:“他们见了我们,却不惊慌,而是惊喜。”
燕云戈微微一怔。
小兵道:“其中那个领头的说,他是晋王世子。只要我们救他、护他,往后重重有赏。”
燕云戈、魏海:“……”
魏海方才不说话,这会儿却忍不住开口,说:“晋王世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燕云戈知道得更多一些。当初天子不知自己有孕,只当他是病重垂死。为了燕家考虑,他召诸王子进长安,预备从中挑选太子。
这是五月初的事。如今到了六月,却仍然没有一个王子抵达长安。因皇帝病重,整个朝堂都处于低压之中,平日无人提起此事。不过,细细想来,其中是有不对的地方。
若说有几个王子是因路远才不好抵达,距离长安最近的晋王子却不该有这个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