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敲锣人瞅瞅桌上的钱财,再瞅瞅身后抱着盒子的一众人,说道,“大人,我们不负责送东西。”
“不、”晏九河抬手按住他的肩头,双眸含笑,“你们不过帮忙放在斗武场外,不是送。”
“跑快点。”晏九河声音轻轻,字如同黏在一起,带笑的面容混着血迹像是警告,又像是逗乐。
敲锣人抿抿唇,这东西就放在斗武场外,只要把东西给了他们的人就算完事,也算能做。
想完后招呼两个人拿盒子过来,把赢来的筹码全部放进去。
“皇子——!”祁乐大步奔向他们隔间,燕思修听闻转头看去,只见祁乐的身体缓缓倒下,双目死死盯着他,口中只留下最后两字——快走。
红月和尤溪带人上来,将隔间包围。
手下侍卫见此情形纷纷将燕思修保护在后,拔剑提防身前众人。
“哟?”燕思修侧眸看向晏九河,“朋友这是何意?”
谢耀年站起身,目中闪露疑惑之色。
“你不知?”晏九河眯眸浅笑。
“爷这是?”敲锣人看看他们又看看晏九河,“既然大人的人来了,那就劳烦你们自己拿回去?”
“不、”晏九河回身看他,“还是你送。”
“你刚走出门外,斗武场就不慎失火,全烧了个干净。”晏九河盯着敲锣人,这话是威胁之语,也是让他带给头上人,燕思修这事,谁都别管。
敲锣人呆在原地。
燕思修嗤笑道:“想杀我?”
晏九河手腕挥动尤溪送来的利剑,说道:“我不喜欢有人一直踩我头上,陪你玩一天两天是乐趣,玩今日这种便是要命。”
燕思修眯眸:“你敢杀我?别忘了我是谁,你们现在又在谁的地界!”
“苍狼皇帝今晚痛失一子,”晏九河转眸看向他,“如此大事,确实应当举国行丧三日。”
“你!”燕思修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晏九河怒道,“你身负重伤,怕是连剑都握不住!还指望能杀了我?”
晏九河浅笑着,一挑眉道:“有何不行?”
谢耀年走上前,说道:“燕思修是苍狼皇子,于情于理都不该杀他,所有人都见他与我们一同进来,若是他死在斗武场,苍狼追究下来我们无法交代。”
他手底下人一听全部愣住,这意思是连主子都不知道这事。
“无妨,你走。”晏九河挥动剑,“我非皇室,无所顾虑,是我要杀燕思修,与你无关。”
“我并非此意。”谢耀年蹙眉,“我们现在还处于苍狼地界,若是燕思修真丢了命,你觉得我们能安全离开吗?”
“送谢王出去。”晏九河踏步向燕思修而去,对方侍从握剑拦在主子身前。
谢耀年伸手拽住他衣袖:“九河,你——”
“谢王请先走吧。”代月伸出手,恭恭敬敬道,“九爷与谢王不是一路人,我们自己做的事情会自己承担。”
“我难道会怕被追究责任?又怎会是贪生怕死之人?”谢耀年眉目紧锁,“我不想他被苍狼通缉,若是真发生此事,连中州都容不下他。”
“谢王多虑了。”代月笑说,“我们做这行的本就漂泊无依,只要九爷在,我们便愿追随他,请谢王先走吧。”
晏九河抽回衣袖握剑直刺燕思修,代月听闻利器碰撞,便回身加入战场,今日势必要燕思修死在此地。
“王爷……”洛年轻唤。
“既然要杀燕思修,那就杀。”谢耀年思虑过后,从袖中摸出玉扇,盯着晏九河的背影,“今日、是我们要杀燕思修。”
洛年点头,听从他的命令。
楼上打斗混乱,看客见此情形早已争相逃命。
谢耀年脑中思绪不断,他一直自认是个足够忍耐的人,但他没晏九河的耐力。
因他没有经历过晏九河所经历的一切,没经历过血亲斩首,也没经历过流言谩骂,更没经历过举目无亲形单影只的生活,所以他可以忍,他能够忍,他接受忍。
他所有的忍耐都建立在从小没体会过的痛苦之上,因为没体会过晏九河的生活,所以他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都可以忍。
被人囚禁能忍,因为他并没有受伤;被人压踩能忍,因为嘴皮上下一碰,他没掉一块肉;被逼上绝境能忍,因为总共二十九场比试他一场未上。
思此、谢耀年心中羞愧,对手下一众人愧疚,自叹不如。
他没有看过人心的地狱,没有经历过任何一件令他痛苦的事,他从来不懂晏九河,又凭什么劝晏九河算了,让他忍?
谢耀年因为自己而恼怒,他总说晏九河是他挚友,是他中意之人,但他从未懂过晏九河,从未体会过他经历的所有苦难,有他这样的朋友,到底还是晏九河亏了……
不知何时点了火星子,苍狼之地又烧起了一场大火,在风兽岭地界的斗武场。
晏九河松开手,那把剑便插在了燕思修的心口。
“火势已经渐大,九爷快走!”代月伸手去扶晏九河,拉着他往楼下跑,尤溪伸手一起搀扶。
一行人跑出斗武场,骑上马奔进密林中。
斗武场周围没有树木,烧尽了高楼之后,火渐渐熄灭了。
晨曦的第一抹阳光照进林中,众人坐在树脚下,仰头看向钻进树中的微光。
经历一场苦战,再从火场跑出,众人身上早没了干净的地方。
谢耀年抬起手,将谢琉月嘴角的血擦净,说道:“有谁打架是用嘴咬的?”
谢琉月杨唇笑起,露出一口牙上的血迹。
谢耀年无奈摇头,指腹摩擦着他的皮肤,刚张口欲言,忽听尤溪焦灼喊道:“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