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陡然溢满了眼眶,随着冯春死命摇头的动作簌簌滚落,
“不,不要,不要……”
冯春少见地失控了。
“小春儿,听夫君的话。”
裴敏知用僵冷的手指拭去灼热的泪滴。
“听我说,我一定可以带你们平安回去。不管发生什么,一会儿千万记得抓紧我!!”
*
此时老马已经呼哧哧跑上了一段更为险峻的山路,右手边是直上直下的山崖。稍有不慎就会车毁人亡,粉身碎骨。
裴敏知双手盘住长绳,纵身一抛,趁缰绳兜头套住黑马的脖子,拼上全身的力气,迅速狠命往后勒紧。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绷到了极致,唯有一声竭力的嘶喊失控般自咬死的牙关中溢出。
发足狂奔中的黑马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之下,扬起前蹄,骤然减速。马脖子被缰绳拉扯着急剧后仰,身体被迫弯折成夸张的弧度。情急之下,本就受惊发狂的黑马,不得不调转方向,脱离了原本山间泥泞小路,慌不择路地朝左侧荒林里奔去。
林中树木茂密锋利,裴敏知一把将冯春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用大氅将他严丝合缝地裹着,再用自己的双臂紧紧地护住他瘦弱的身体。
饱经风霜的枯枝又脆又硬,狰狞尖锐地伸张着,是一只只索命的骨爪。它们从裴敏知身接连擦过,立刻穿透衣料,划破皮肤,刻画出数不清的新鲜血痕。
裴敏知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马车速度却有所减缓。身后拖着的宽大车厢在乱石遍布的山坡上颠簸碰撞,吱呀作响,不多时又被粗壮的树干卡住,一时动弹不得。
机会来了!
裴敏知双眸尽睁,这是他静候多时的良机!
只要趁马车被卡住动弹不得,带着小春儿跳将下去,就不必再被这匹疯马牵着鼻子走了。
“小春儿,抓紧我,我们要跳了!”
千钧一发之际,黑马嘶鸣着几个猛力拉扯,缰绳忽然崩断!黑马浑身一震脱离了桎梏,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头也不回地朝前奔走了。
失去掌控的马车,前轮离地,眼看着就要沿着斜坡上翻滚下去。
跳车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也在突发的变故中失去平衡,只够抵死拥紧彼此。
裴敏知在即将被甩下马车的刹那,下意识地翻转身体,将自己的肉身垫在冯春身下,准备替他承受未知的一切。
紧接着,他和冯春的身体凌空飞了出去……
可预料之内的撞击和疼痛并未如期而至。
他们两人脚踏实地,好端端,稳当当地落到了松软泥泞的土地之上。
冯春率先回过神来,从裴敏知用肉胎凡身为他筑起的城防中挣脱出来。用颤抖的手指上上下下碰触,检查裴敏知因过度紧绷用力而僵直的身体。
“公子,公子?你有没有伤到?”
裴敏知但笑不语,握住他不安的手指,目光朝他处望去,
“小春儿,是那位兄弟救了我们。”
冯春顺着裴敏知古井无波,又似别有深意的目光转身朝向前方。
潇潇洒洒一道青色身影,自寒风中孑然而立。那股风流挺拔的劲头儿,令横扫山野的萧条凄冷都失了气势。
待看清那个人,冯春手上比画的动作也颓然失了气势。
作者有话说:
大家猜猜是谁?
第121章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唐 高蟾《金陵晚望》
“怎么又是你?
任易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对上冯春的眼,任易风脸上略带张狂的不羁神情
立刻气势全无,像顽劣的猎犬发现主人一般,转瞬变脸,带上了几分恳切的讨好。
冯春不知是喜是忧。
“我以为,我们之前,在梵净山那一次,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任易风看着他的手势凄然一笑,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心酸,
“的确说的得很清楚了。可是美人儿哥哥,我似乎并没有应允你什么,我并没有答应放弃。”
冯春闻言垂了眼眸,终是没忍住从喉咙溢出一句无声的叹息,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请任公子好自为之……
这一次,还是多谢你出手相助。”
似是不欲多言,冯春对来人拱了拱手,郑重鞠了一躬,便错开目光,回身去牵裴敏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