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轻了。
这树苗太轻了。
跟他刚刚摸到的那几棵不同,它比那几棵轻了一半不止,且肉眼可见的,比那些树更青翠。
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一棵的时候,罗爸爸喊了:“怎么还在发愣?快过来!”
他便抬起这棵树,往父亲那边走去。
“放坑里埋埋就行。”
罗爸爸不再说话了,低头干活。
一上午下来,两人种了大约十来棵树。
“等你明天来,这些树就死了。”罗爸爸指着新种下去的几棵树苗,说,“跟那些一样,一晚上就死了。”
在这山上种下去的树成活率再低,也不能低到这个地步吧,罗桑林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那几棵青葱树苗。
“咱家这边有个神婆子,她说这山上有东西吸它们的命。”罗爸爸说,“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反正这块地方就那么邪乎。”
“那村里的人为什么不搬走?这山明显已经不能养人了。”连山上的水都是黑的,罗桑林说出了他的疑问。
“我没想过。”罗爸爸摇头,“也没问过别人。”
似乎没有人表达过这个想法。
这倒是让人感觉很奇怪。
罗桑林想起一件事:罗村地理位置虽然偏僻,却从没有年轻人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罗村里的孩子出去上学之后不再回来的事情。
到底是他知道的少,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他摇了摇头,在土地上轻轻跺了跺脚,把鞋子上的泥土踏下来,跟着罗爸爸一起往车那边走。
刚走到车旁边,他就听见有人在说:“这蛇长得可肥,你看,一身肉,我拿回去喂我们家那蛇王吃。”
或许是因为玩的游戏里有蛇的元素存在,罗桑林多往那边看了两眼。
说话的人正是罗贵,他手中把玩着一条蛇。
这蛇一动不动,肚皮朝天,张大着嘴,吐出舌头,正在装死。
这蛇长得干净漂亮,身上布满橘黄色花纹,吻端朝上,钝钝圆圆,小孩手腕粗细,橘橘胖胖的,被人摸一把肚皮还嫌痒痒似地扭头。
“哦哟,罗贵,这蛇有毒没毒?你可别叫它咬了手。”有人看见这么粗一条蛇,吓了一跳。
“这东西是个憨头,没毒,乖得很。”罗贵摆摆手,炫耀似的把蛇尾提溜起来,“你看,它装死呢。”
被提溜起来的猪鼻蛇懵懂地抬头摆身,看起来不太舒服。
“这小东西,胆儿小的很,你拿手逗它它都不会咬人的,毒性小,还在后槽牙那边,给它手它都不敢咬。”罗贵用手在它面前晃来晃去,“你看你看,它还害怕呢。”
他捏着蛇尾把它随意地扔在地上,手伸过去掐它的脑袋,拿给别人看:“这蛇嘴是圆的,你看,猪嘴。”
那蛇可怜地动了动身体,苦于力气太小,难以挣脱对方的束缚,它伸头转身,眼巴巴地看着围观的众人,似在求救,那目光在诸人面前转了一圈,可没有一个人开口。
看着这可怜的小东西,罗桑林皱了皱眉,他隐约感觉到,这条蛇刚才好像多看了他几眼。
难道是看他年轻,所以向他求救?
他看着这条在罗贵手里乞怜的蛇,忍不住上前一步:“贵叔,这蛇不会有毒吧。”
罗贵不耐烦了:“没毒没毒,都说了多少次,怎么还问?还大学生呢,这都不知道?”
“不,贵叔,我是说,罗鸿山都被污染那么久了,说不定它身上有污染——你从哪弄的这条蛇?”罗桑林问,“造纸厂里边排的污水有色素,还有酸,它身上这些花纹,说不定……”
倒是没想到这点,罗贵愣了愣,捏着蛇的手一时不知该是抓还是放,左右为难。
“没毒吧,这东西。”他看了看手里的胖蛇,手捏了捏它,“长得那么肥,肯定有自己吃住的地方。”
但这话他自己也不信,人能在这边活下去,是因为这边有从污水处理厂处理之后的干净水饮用,能从外面买到菜,也能自己在家里种……可蛇没有。
这东西吃小蛤蟆跟耗子,可这个山上都是污水,哪有蛤蟆生存的地方?
他想着想着,就不敢再捏着它了,甚至感觉摸过它的手也跟着痒起来。
难不成真的有毒?
那蛇摇头晃脑的,感觉到失去束缚后的轻松时,还愣了愣,傻傻转头往后看,看到人真的没再捏住自己了,它才不紧不慢地游曳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