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个怪人,走了走了,脑子有病吧,好心叫他一起玩。”
“算了算了,看他那样子说不行心理有毛病,他总是一个人,也不跟人说话,咱们以后也离他远点就行了。”
“怕了怕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是更多好奇打量的视线聚集在蜷缩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少年身上。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娄姝颖将跳绳塞给小姐妹,拿了瓶水要往少年那走,却被小姐妹一把拉住。
“你干嘛啊,你去理那个怪人干嘛,小心发起疯来连你都打,我妈说这种心理有问题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定要离这类人远远的,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
“这不叫有病,有些人就是生来孤僻,有的人可能小时候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只是不敢接触人群,倾向于自己一个人待着,这是他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而且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其他同学,我们不能因为他的性格就对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评判他有病。”
刚上初中的娄姝颖还没有系统学习过心里方面的知识,不懂什么是抑郁症、更不懂什么叫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不知道自从在戒同医院待过两年后出来的贺知行甚至完全不能和同性独处在一个单独的空间,哪怕一点点肢体接触就会让他产生巨大的生理反应和心理应激症状,她只是觉得这个少年很可怜,用最普通的语言说出最真挚的感受。
她甩开小姐妹的手,在同学担忧不解的目光中,走到那个不住颤抖的少年身边,她不敢触碰他,害怕他会产生更不好的反应,她蹲了下来,打开那瓶矿泉水,递到他跟前。
“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走了。”还带些稚气的声音尽力的安抚着,“贺同学,喝点水,喝口水,我想扶你起来去那边大树底下坐一会儿,你不要害怕。”
娄姝颖有些紧张,想了一会儿又说:“你要是不愿意,你就摇摇头,我不会伤害你的。”
二十几岁、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寄居在十一二岁的少年身体里,仿佛连心智都变得年轻稚嫩,女孩纯然天真、写满担忧的面容叩开了他血肉模糊的心灵。
此后漫长的时间里,娄姝颖温柔的陪伴一点一点修补、治愈了他残破不堪的灵魂和心脏。
娄姝颖选择心理学的初衷就是为了白书意,在他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将他紧紧拥抱住,低声温柔的读着温馨的小故事。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娄姝颖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到这副模样的白书意。
“书意,书意,别怕,别怕啊,我在这呢。”娄姝颖担心的快哭出来,这么多年,她试探过许多次,可是他从来没有对她开过口,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藏在他心底的事,因为热爱和尊重,她尝试无果后也再也没有去问过,她不知道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刺激了他,但是她太害怕白书意变得像以前一样。
涣散的视线在熟悉又温柔的安抚声中渐渐聚拢,终于看清女人的样子,白书意紧紧将她抱住,宛如沉入深海的最后一秒抓住了救命了绳索。
他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姝颖,姝颖。”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发出的求救。
娄姝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在,我在。”
声声有回应,念念有回想。
站在不远处的沈灼,脸色白的像死人,孤寂森然的眼睛死死看着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上,仿佛连眨眼睛的动作都忘了,不长的指甲深深嵌入石壁中,簌簌飘落的石灰被什么东西染红。
紧咬的牙关终于忍不住发出一丝松动,嫣红刺目的血迹顺着嘴角滑落,染红了雪白的衬衫。
他终于意识到,他成了贺知行的负担,他的存在不会让贺知行有一分一毫的惊喜,哪怕只是故人重逢的惊讶。
原来,他也在这个世界活着,是会给贺知行带来痛苦的。
原来,他真的想他们只是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
多余的意识在他的世界中抽离,沈灼将自己封闭起来,他看不见旁边的其他人,也听不到多余的声音,他只是在想——
……上一世,他的阿行哥哥,从高楼一跃而下的那一刻,是不是也带着对他的厌恶……和憎恨的。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