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白烨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了。
“我想最后送他一程...”段钦辉话语中满是缺憾,转而又道:“你可别忘了。”
“嗯,我记下了。”白烨答应。
“今天可以看日落吗?”段钦辉低声问着,半睁的眼却在一点点阖紧。
“...今天看不了了,下次你早点醒?”
白烨问着,久久未得少年回应,方知他已睡去。
他帮不了他,且不说自身伤势严重,力量源泉也将近枯竭,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唉。”
叹息一声罢了,白烨将人拨入怀中,用指腹摩挲着段钦辉灰白面色,心疼不已。
这些日子,这人的体重呈断崖式下跌,面颊凹陷、精神颓然、眼神呆滞,俨然一副瘾君子模样。
再回忆当初,少年翻身上马,雄姿英发,睥睨天下,坦言道——我定能赢!
愈是对比从前,愈感物是人非。
毒品,总能那样轻易摧毁一个人。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仍是。
“睡吧,会好的。”
白烨轻喃,低头吻在他的额前。
将人安置于塌,白烨坐回桌前,阅起成堆的公务。如今段钦辉身体抱恙,只能他代他挑起担子。也...幸得易钟信任。
疫情地区紧急下令学校听课,旅馆、剧院、饭店、澡堂等一律停业,派往各地的防疫队已达30支共约300余人,由上校赵德明及防疫处处长李兴义督导。
整体疫情已有明显抑制,但因疫尸太多,已烧塌三座焚尸炉,估算死者在六百以上。
除了瘟疫方面的统计数据,另一份厚沉的难民申请书也不容忽视。
白烨一眼扫下。
编号:1
姓名:卫易氏
住址:门东江长廊28号
年龄:
情形:事变时全家避入难民区(本人除外)......窃妇家门不幸,一家老小均遭惨亡,房屋焚毁。
编号:2
姓名:周成氏
住址:震泽祠2号
年龄:54
情形:窃氏夫先前向以种菜帮工度糊,未料事变后被乱军强拉充役......惨遭枪戮。
编号:3
姓名:周召氏
住址:震泽溪街19号
年龄:61
情形:夫早亡。由兵燹事变,大子被遭惨命[杀],二子又遭拖差外出,音信全无。三儿在世之时做生意度日,不幸事变时惨遭流弹击毙,所有陋屋数椽同归于尽。
一字一行,无不掺着血泪。
白烨不难想象,段钦辉日日念着这些持续捎来的难民申请书,是何等肝肠寸断。
他命人收集这类状况,自是良苦用心。每字每句,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觉醒的苦引。
然而,更多的人在望不到头的黑暗与压抑中,看不见光明与希望,更无觉醒可言。
事实是,这个世界烂透了,时代被蛀空了。白烨想不出扭转乾坤之法。瞬息,他甚至觉得段钦辉这样做不过是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