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手帕上是星星点点的血渍,就像深红色的梅花开在雪地里。
沈簌没有看他,只是晃着脚,像个小孩子般一遍遍地重复着。
155
元贞十七年十二月癸巳,太子李渡于柩前登基。
这也是群臣第一次在宫变后见到他与年轻的太后。
太极殿肃穆沉静,冕旒在少帝苍白的脸庞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瘦得厉害,简直要撑不起衮服。但比起新即位的皇帝,更令人忧心的是太后。
沈簌的眼神单纯又懵懂,他神游天外,就像一位局外人,静默地旁观太子的登基大典。
他就像传闻中所说的一样,魂魄散落,只余下一副清俊柔美的躯壳。唯独在楚王的目光看过来时,眸中才会闪烁些光彩。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权柄在谁手里,因此宫闱秘闻也尽数变得缄默起来。兴许多年以后,他们全都死了,才会有诗人将这段往事再度传唱。
大典的仪式已经到了尾声,然而就在哭丧时,突然出了些问题。
太后的眉头蹙起,他换了白衣,但孝服并未能给他的神情增加几分悲伤。
太后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
他像个真正的孩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会为自己扫落花上的雪高兴,却不会为旁人的任何事牵动情绪。
所以他不会哭。
典雅悲凉的丧乐回响在他的身边,逐渐盖过朝臣的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太后凝视着玉柱上盘旋而上的龙纹,随着乐声声调的抬高,他的视线一点一点地向下。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只金龙向他而来,龙身缠绕住他的身躯,龙首在他的肩头停滞,他就像被一条龙紧紧拥住,灼眼的金光让他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沈簌的身子因他吊诡而奇异的幻想颤抖起来。
他就那样直直地晕眩了过去。
所有医官都将他的突然昏迷视作是悲痛太过,连起居郎也这样记下了。似乎除了这个理由外,不会有更恰当的解释。
但太后苏醒后,只是安静地抚上自己的肩头。他没有因举国的悲怆而流露出丝毫的悲情,直到夜间守灵时。
皇帝停灵在太极殿,宫室的中央是皇帝的棺柩。
太后身着孝服,沉默地跪坐在灵柩旁。宫人都守在外边,楚王还在为政事操劳,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抚摸着冰凉的棺木,眼睛一刻未曾离开灵柩上所雕刻的龙纹。
他大抵是知道这里面沉眠着的是一位皇帝,但他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沈簌只是本能地感到好奇李纵会有怎样的面容,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皇帝的棺柩。
皇帝俊美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更损,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他的手中攥着一串翠色的玉珠,香料和永不腐蚀的花朵拥抱着他,陪伴他一道去往来生。
太后的眼睛睁大,他愣愣地看着棺中人的面孔,心绪终于波动起来。
难以言说的奇妙感受指引着他俯下身,亲吻着灵柩中的人。
双唇相贴的瞬间,眼泪顺着他的脸庞落了下来,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悲伤。
这场景怪异至极,两人的面孔惊人地相似起来,像是一对真正的璧人,就算是天人两隔也依然亲密无间。
李澈在殿外沉默地望着沈簌的背影,只觉得一阵难言的深寒。
156
哀乐回荡在送葬的队伍前后,太后昨夜像是没有休息好,神情萎靡。
归来时天公不作美,忽然飘下雪花来。
太后摊开手掌,轻声地问道:“他去哪儿了呀?”
“洛阳。”楚王低声道。
“哦,洛阳。”他装作自己很了解的样子,“我听沈燕直说是个好地方。”
寂寂的寒夜中,长明灯的光芒也不足以照彻黑暗。
太后所应居的清宁宫已经安排妥当,也不知是由谁负责布置的,沈簌第一眼就很喜欢。
凛冽的冷香自晦暗处幽幽地蔓延开来,似是一株梅树开在角落里。
他一件件地脱下衣衫,走进浴池中,无数的花瓣绽放在他的身旁。
沐浴过后李澈用厚厚的毯子将他裹住抱回了床上,沈簌的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朱唇呵出暧昧的热气。他凑在李澈的耳边,撒娇般地说道:
“你亲亲我。”
沈簌的声音又轻又柔,却像带着小钩子一样抓住了李澈的心。
他低下头,生疏地亲吻沈簌的唇瓣,青年嗜好甜食,唇齿间也带着甜意,与他亲吻就像饮下甜酒一般。
楚王的耳边一阵阵的轰鸣,他极力克制住自己,但沈簌已经得寸进尺地将舌尖探入了他的口中。
那感觉就像一颗糖果在他的口腔中绽开,他睁大眼睛,青年熟稔地将他压在身下,跨坐在他的小腹上,柔软的手指放在他的腰间,解下他的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