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多画几幅,就可以告诉阿澈下午是一直在宫里。”青年晃了晃脑袋,取出宣纸递给他,“这样明天又可以去玩一天啦——”
“稍微画些就好。”太后将头发束起,轻快地说道:“阿澈不懂画的,你要是不会的话我来教你,他不仅看不出画的好坏,连哪副是我画的都不知道。”
他双手接过沈簌递来的毛笔,研磨时手腕轻微地颤抖着,似乎是觉得太后的要求实在难以完成。
158
宫人小心地用镇纸压住太后和自己方才作完的画,等待墨渍晾干时一只小猫突然跳到了桌案上。
沈簌把它抱起来,笑着说道:“看我的小猫,很可爱吧。”
内官的神情微动,他点头应道,但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太后的身上移开。
太后抱着猫躺在软椅上,缕缕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青年的衣上绣着龙纹,远远望去就像一只游龙盘旋着拥住他。
正当宫人取来薄毯,打算为沈簌盖上时,他忽然低声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太后睁开眼睛,那双澄净的眼眸直直地望向他。
他的身体僵住,犹豫片刻后才温声道:“是。”
……
楚王归来的时候夜已深,他身上带着寒气,孤单的背影像是一树青松。
太后从睡梦中苏醒,白皙的长腿扣住他的腰身,翻腾着将他压在了身下,甚是嚣张地低下头亲吻他的唇瓣。李澈有些懵然,他愣怔地抱起沈簌,先将灯点燃。
黑暗中沈簌时常看不清东西,只是凭借下意识的动作打开身体,在爱人面前露出柔软的内里。明灯点亮以后,他才看清李澈的脸庞。
楚王的眉头颦蹙着,却刻意挂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两人的身体很是契合,李澈稍微逗弄几下,沈簌的喘息声就变了调,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在青年湿热的肉腔中来回地肏弄,抵着敏感的花心不断顶撞,甚至不需抚弄前端,他就能攀上快意的顶峰。
高潮过后,青年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眉心,断续地说道:“阿澈,不要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李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有些模糊,“簌簌开心,我就会很快乐。”
楚王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内心柔软的人,他冷漠又孤独地活了二十余年,永远不会向旁人敞开内心,世人眼中近乎完美的李澈,只会将爱意与嫉恨深深地藏在心底。
沈簌沉默地亲吻了一下他的眉心,让他握住自己的手腕,青年的眼中带着些别样的期许。
他像一只小鸟,笨拙地安抚爱人,因此主动地飞进笼子里。
可是他记错了。
楚王并非他的爱人,会温声唤他簌簌,让他养成这些习惯性小动作的人,已经入了陵寝。
银镯上的冷意让楚王的心房都覆上一层霜雪,沈簌不明白李澈的动作为什么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他喘息着讨饶:“慢一点,阿澈……”
“我是阿澈,簌簌。”他的声音颤抖,像是有些委屈地说道:“不是别人。”
“我知道你是阿澈呀。”青年的眼神懵懂又坦然,他咬住楚王的肩头,含糊地说道:“阿澈阿澈阿澈——”
李澈扬起唇角,但笑意未达眼底。
他的不安在送沈簌去沈府时达到顶点,倒是太后温声安抚他:“很快就回来了。”
楚王点点头,回到殿中后他继续和几名学士商讨政事,直到正午都没有停下休息。午后他简单用了餐,但心中却一直莫名地生出烦躁之感。
他一边看公文,一边用手指轻扣着桌沿。向来沉稳老成的人,竟因少年情思变得躁动起来。
李澈自知暂时看不下去公文,索性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偏巧这本书时沈簌看过的,里面放了一根竹蜻蜓充作书签。
就在他将竹蜻蜓抽出时,一个小纸卷从竹竿中掉了出来,里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小字:
“思君已久,不敢或忘。”
这是他父亲的字。
李纵的字很漂亮,但实际上沈簌的字更美。
先皇与太后都是能文善武的人,两人不仅擅长骑射,还都对书画诗歌颇有研究,真可谓是情笃意切,琴瑟和鸣。
从前他自负一定能够窃取沈簌的心,是因为他有骄傲的底气,他是楚王,是皇帝陛下唯二的孩子,又是那样的卓绝优秀。
但只有李澈自己知道,在父亲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在同样的年纪,父亲已经平定天下拜谒帝陵,而他却还要倚靠平衡之术才能勉强压下心思诡谲的重臣。
而且少年时他就世俗功利,各种学问都涉猎一二,唯独没有学画。他看不懂画,也看不懂沈簌偶尔的细腻心思。
他甚至算不上是赝品,只能说是架起沈簌梦境的一根廊柱。
159
(亢龙无悔)
太后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楚王已经从侍卫的口中得知他今天玩得很愉快,甚至知道他险些打了沈符,但他长兄永远只会沉默又无底线地包容着他,尽管他知道这本是一个误会。
他们两兄弟虽年岁相差许多,沈簌却是沈符一手养大的。
李澈有时也觉得奇异,性格沉稳无趣,甚至有些阴郁的沈侍郎,是如何养出沈簌这样活泼清隽的幼弟。
楚王下意识地略去元贞十二年到元贞十七年的时光,忘记元贞十六年的沈簌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陷入了怎样绝望的境地。
他剪贴自己的记忆,欺瞒沈簌,也企图骗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