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新弩(1 / 2)

第38章 新弩

被那两人胆大包天的所作所为惊到不知该说什么话,班贺摇着头,嘴里连连说着胡闹,反思平日对阿毛的教导出了什么差错,怎么能想到使这种手段?

视线落在陆旋脸上,班贺轻斥:“你怎么能和他一起胡闹?”

陆旋摸了摸鼻尖:“我会将它原样送回去。只是在那之前,你可以先看看。”

事已至此,都拿回来了……班贺目光回到义肢上,指尖抚了上去,目光专注,随口问道:“你们看过了吗?”

阿毛伸长脖子,嘴里卖乖:“刚拿回来,就放你屋里了,我都没敢仔细看呢。”

因为是木质义肢,无法像天铁一般可以自由操纵,因此这条腿上并没有过多细节,只有脚踝关节处可以灵活转动。脚掌为整体,没有细分出脚趾。小腿上端是皮革制成的绑带,装有一块寻常黑铁制成的调节扣。

班贺将义肢捧在手中,感受它的分量,曲起食指与中指,指节在小腿上轻轻敲击,侧耳倾听,又敲了敲脚掌,心中有了定论。

“小腿与脚的部分是中空的,木料软硬适中,厚度四分半,可以支撑一定分量,又可保证不会过重。”

班贺越看越觉得熟悉,连忙将义肢翻转过来,在脚底板前端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印记。

显然这义肢使用次数不少,印记磨损严重,只能勉强分辨大致轮廓,但那也已经足够。

班贺指尖摩挲着那熟悉到几乎镌刻在骨血里的印记,粼粼水光在眼眸中闪烁,声音哽在胸口,热度汇聚在眼眶与鼻腔处,仿佛随时能化成一汪水涌出来。

他转向阿毛,将那义肢往前送了送,却一时发不出声音。

阿毛面色茫然,对他忽然激动的情绪有些莫名,犹豫着走上前去,顺着师兄示意的位置看去。

“诶……”阿毛惊奇抬头,“这里有咱们师门的印记诶!师兄,这里怎么会……那个老头他……”阿毛拧着身子指向外头,又顿住,说不出一句整话。

他现在混乱极了,露出一个短促的笑,没由来地跟着班贺情绪激动起来:“师兄,你说话呀。”

从未见过班贺激动到近乎失语的模样,陆旋担忧地看着那对师兄弟,难道那条木腿暗藏什么玄机?

“师门内弟子不多,只有你爹、我,还有孟师兄。”班贺声音里透出刻意压抑的颤抖,“自随师父离乡入京,我们从未离开过京城,所来往者皆为达官显贵,难以用到这样寻常的木料。只有一人,方有可能。”

“师兄,是我爹,是我爹的!”阿毛喊了出来,抚着木腿上的印记,热泪盈眶,一把抱住那条腿,“这是我爹做的!”

班贺稳了稳情绪,抬脚就要往外走:“走,我们去问个清楚。”

走到门口,他就被陆旋拦下:“等等,你准备就这样去找他?你要如何解释这条腿出现在你手里?”

“如实说,然后请求他老人家原谅。”班贺不觉得这是问题。

作为“偷”这个行为的主要实施者,陆旋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不过敢做就要敢当,既然班贺要去请罪,他没有丝毫含糊的道理。

陆旋点点头,让开了路。

屋外天光黯淡下来,寒风萧瑟,长巷里最破败的那间屋子寂静无声,没有透出丁点光亮,让人猜想或许屋里根本没有人在。

班贺上前,轻轻叩响那扇不太牢靠的木门,响了三声,便站在原地等待回应。

“来了。”屋里传来女孩纤细的声音,她停在门后,并未立即开门,问道,“谁呀?”

班贺朗声道:“我是住在对面的邻居,想拜访老前辈。”

穆青枳记得那个租下张大娘旧院子的年轻男子,回头看了眼正在往扇骨上刷浆糊的穆柯:“爷爷,有人来找您,是张大娘家的租客。”

找他?穆柯不记得自己与那户人家打过交道,想了想,还是放下手里的刷子与扇骨,低头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下垮的嘴角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阴沉,他拄着拐杖,慢慢挪到了门口。

“吱呀”一声,门开了。

穆柯抬起耷拉下来的眼睑,打量门外两大一小,问道:“几位有何贵干?”

班贺行了一礼,恳切道:“前辈,这两个小辈无知,擅自从您这里取走一样东西,多有冒犯,晚辈带领他们登门道歉,原物奉还。还请您原谅。”

阿毛小心翼翼,将裹着义肢的布料掀开一角。

看到他抱着的那条木腿,穆柯扫视过去的动作猛然顿住,脸色登时大变,强撑着僵硬的身躯站立,几乎全身的气力都倚靠着那根无知无觉的拐杖。

班贺的确是诚心前来道歉的,可他在情绪激动之下做出的贸然决定,在穆柯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两个正当年的年轻人,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获悉了他隐藏多年的秘密,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藏匿起来的秘密取走,此刻光明正大地找上门,除了威胁穆柯再也感觉不出别的来。

那条义肢在祖孙之间不是秘密,穆青枳一眼就认了出来,焦急地握住穆柯的手臂:“爷爷!”

阿毛察觉情形有些不对,主动上前解释:“这条腿是我爹的……”

听他这话,本就担心爷爷,穆青枳一下急了眼:“呸!什么你爹的,这腿明明是我爷爷的,难不成你这毛头小子还想当我爹?你们这是当小偷不够,明着当起强盗来了!”

阿毛被呵斥得一愣一愣的,退后半步,剩下没说出口的话震得一干二净,脑中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以为她是个身世凄惨的弱女子,没想到是个凶悍不好惹的女修罗!

班贺从阿毛手中接过义肢,递到穆柯面前,语气温和:“他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东西是要还给老前辈的。只是它出自我一位故人之手,我来是想问问老前辈,您是从何处得到它的。”

穆柯脸色难以言喻,眼中是对面前两人深深的忌惮。他一言不发地从班贺手中拿过义肢,拉着孙女的手退回门内,合上了门,再也听不见声响。

门外三人吃了闭门羹,面面相觑,班贺想再度敲门的手慢慢放下,回身往住处走去。

今日确实不是登门拜访的好时机,还是改日再来吧。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不仅没能问到想知道的,这一回反而让穆柯对他们心生戒备,恐怕之后更难接近。

要说怪陆旋他们擅自动手,贻误了机会,可若不是他们,班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义肢上的印记。

要怪,还是只能怪自己,班贺懊悔不已,不该这样头脑一热便找上门去,未经过深思熟虑鲁莽行事,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你们俩……”班贺回头,阿毛可怜巴巴看着他,陆旋神色坦然,做好了接受训斥的准备。

班贺嘴角化开一个笑:“谢谢你们了。”

阿毛眨眨眼,嘿嘿傻笑:“不用谢!”

陆旋却看着他,主动说了声抱歉。班贺摆摆手:“虽然你们手段有些上不了台面,但一味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位老前辈太过谨慎,采取非常手段或许是正确的。”

他抬起双手,舒展筋骨:“唔……我饿了,吃饭去。”

注视着他的背影,陆旋偏头,低声对阿毛说道:“以后别再这么做,我不会再和你胡闹了。”

阿毛不服气地双手叉腰:“万一师兄又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怎么办?”

“……”陆旋长腿一迈,走到前边去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

班贺刨了几天木花制作的物件,不日完工了。陆旋是被上将军府找人的阿毛叫来的,这是头一回班贺主动邀请他前去,走在去往那座院子的路上,他竟因受宠若惊而隐隐心跳加速。

还未在凳子上坐稳,陆旋就收到了班贺塞到手里的礼物——一把弩。

“这是,给我的?”陆旋双手端着那把崭新的弩,生漆浓郁刺鼻的气味还未散尽,却毫不妨碍他视若珍宝,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班贺私底下打听过陆旋误伤鲁北平的详细情形,那日陆旋正与鲁北平一同跟随骆将军练箭,不料手中弓弦突然断裂,他正专心应对弓弦,鲁北平凑过来关心这位兄长,却被紧张过度的陆旋一肘击中了脸颊。

可怜的孩子,现在脸上还乌青着呢。

“入乡随俗,这儿军营里上上下下都用弓弩,你也不能少。”班贺递上与弩箭配适的箭筒,“弩弦是用苎麻绳与牛筋制成的,不易断裂。我试过了,这把弩能同时发出三支箭,射程、力度我觉得尚可,应该能用很长一段时间。”

他的尚可,想必是上佳。

陆旋抽出一支弩箭,在手中把玩。弩箭与弓箭外观上大有不同,不仅长度更短,箭羽也并非鸟羽,而是使用箬竹叶。箭尾劈开,即可将箬竹叶卡入。

在制作上,弩箭比弓箭更容易,因为长度减少,保持箭身笔直的难度也随之大大降低。

他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画面,匍倒在暗巷中的人,脑后深深插入一支短箭……陆旋不由得眉心蹙了蹙。

他看向班贺:“你是不是,也有一把弩?”

“是有一把,不过不常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班贺回想,道,“哦,那时和阿毛出去找你,用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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