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你是神派来阻碍乔·艾登的吗。”柳若松在他休息的时候看过了他的行动记录仪,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忆犹新:“所以这就是神给你的通关奖励——你通过了他的考验,所以奖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
柳若松声音温和,音调轻缓,活像是在哄小孩,傅延无奈地笑了笑,想说不用这样,又觉得这种拒绝太生硬,于是犹豫了一会儿也没想好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果是第一次重启的傅延,他对现在这个结果或许很不满意。因为他既没有亲手抓到乔·艾登,也没有最终见到那个开启了一切阴谋的孩子。
甚至于,连这片研究所都随着地动深埋地下,好像这一趟来,除了伊甸园壹号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曾经的傅延或许会觉得如鲠在喉,虎头蛇尾,但对现在的傅延而言,这其实是他最安心的结局。
因为他既不用担心乔·艾登如果活着,带回燕城之后会不会被“战略保护”,也不用担心他们会翻出什么阴谋的风浪。
安稳就好,傅延想,前后十几年过去了,他好像整个人心态都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执着于粉碎阴谋和查清真相,对他而言,只要末世能够结束,普罗大众能回归正常的生活,那乔·艾登本人怎么样,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秘密有时候只有永远埋藏在地下,或许才最安全。
他已经实在折腾不动了。
窗外的余晖洒落下来,傅延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景色——他们已经重新接近海岸线,大片的冰川映入眼帘,傅延伸手挡了一下外面折射进来的光,终于有了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感。
他好像旅人在漫长的生命中行走了不知道多少年,直到此时此刻才叩响了家里的门扉。
“贺棠他们怎么样了。”傅延低声问。
他们逃出来的太急,傅延没顾得上去细看他们的情况,只能现在问柳若松。
“贺棠没事,但他们队里折损了两个兄弟,不是没逃出来,是断后的时候就不在了。”柳若松叹了口气,说道:“而且他们遭遇的丧尸潮数量太多了,其余的人虽然找到主控室的动作很快,但还是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有几个兄弟的药剂没撑住,出现了丧尸化反应,但都不太严重,没影响正常生活。贺棠也被感染了,但还没有体表症状,之后慢慢应该能自己代谢掉。不过现在贺枫看她很紧,车都不让开。”
柳若松说到这时,轻轻笑了笑,偏头示意了一下车窗外。
傅延顺势回头看去,才发现在柳若松那一侧,外面还有辆车几乎跟他们并驾行驶着。
贺棠坐在后座上,双手拢着脸贴在玻璃上,她愁眉苦脸,看起来无聊得五官都要被挤平了,活像个恐怖片里爬出来的女鬼。
那辆车开得跟傅延他们齐平,距离也近,贺棠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就盼望着对方什么时候能看见她,好跟她“互动”一下。
可惜她的视线之前一直被柳若松挡得严严实实,直到傅延自己换了姿势,他俩的目光才在半空间猛然相撞。
紧接着,贺棠眼前一亮,活像是敌占区老百姓看见了解放军,顿时一蹦三尺高,一脑门顶在了车顶棚上。
她吃痛地一缩脖子,冲着傅延挥舞着手,努力用口型说着什么。
傅延辨认了一下,发现她说的是“把我带你们车上去吧”。
可惜雀鹰少校的“阴谋诡计”没能得逞,贺枫活像是长了透视眼,面对着一个背影也知道她在干什么,伸手一捞她的后颈,把人拽回了车座上。
“干什么!”贺棠抗议道:“脖领都拽歪了!一会儿下车多冷啊。”
“好好坐着。”贺枫说:“坐没坐相的,像什么样。”
“我都是成年人了贺枫同志!”贺少校记吃不记打,从生死任务里安全归来,之前那种生离死别的怅然霎时间烟消云散,一点都没剩下:“我已经可以独立自主地生活了!”
她言外之意是让贺枫少像管小孩一样地管她,谁知贺枫优哉游哉地一挑眉,居然还顺茬往下说了。
“之前你怎么跟我说的来着?”贺枫说:“自己不记得了?”
“我说什么了?”贺棠纳闷道:“我说过的话可多了。”
“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把你放家里养起来。”贺枫说。
“那我现在不是没事吗。”贺棠一摆手,说道:“那当然就作废了。”
“谁说作废。”贺枫一把拎住她的脖领子,把她老老实实地按在了座位上。他眉眼低垂,一本正经地说:“你的血样检测可没过关——所以我决定当你一辈子的监护人了。”
贺棠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老人家这么能胡搅蛮缠不讲理,顿时不乐意了,誓死要捍卫自己的人身自由权。
她好像短暂地忘了窗外的队长,二话不说地扑过去跟贺枫闹成了一团。
傅延在外边旁观半天,终于没忍住破了功,扑哧一声笑了。
但笑完后,他脸上的笑意又忽然淡去了几分。因为他忽然想起,其实最后这趟旅程也没那么容易。
因为他们最终还是失去了战友。
之前的一次次里,傅延失去过很多战友,有的人可以因为他的重来而再获得一次机会,可有的人最终没能走出预定的结局。
傅延是不幸的,他一个普通人,无端端被世界选中成了救世主,要把整个世界的责任抗在肩膀上,这责任像山一样重,足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他又很幸运,因为他有一次次再来的机会。而许多人,他们的人生都没法再来了。
傅延很难说清这二者之间究竟谁更痛苦,于是他干脆靠在了柳若松身上,低声道:“——为了明天。”
柳若松伸手盖在保存箱的箱盖上,说道:“为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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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是灾后重建啦!
第208章 “我决定回归老本行了——”
傅延他们赶在冰封期的最后渡海回到了弗兰格尔岛。
白令海峡的气温在前夜回升了一点,他们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了一块摇摇欲坠的浮冰,好在有惊无险,加速驶过了。
弗兰格尔岛上,方思宁留守在后方等着他们回来,邵秋的身体情况稳定下来,也终于从漫长的昏睡中醒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