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抓的傻子,显然不禁吓唬,眼见得就要上钩了。
于子荣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三爷是开明人,定然懂道理,不会胡闹的。”
县丞也忙朝于子荣搭了个殷勤的笑脸:“县尊说的是。”
裴恭听着那一唱一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毛笔在指尖转两圈:“既然如此,贵县果真是受累了。”转眼径直在县丞脑门上画了个叉。
浓浓的墨汁滴落而下,随即滴落在官员常服上,更将县丞那张贼眉鼠目的脸染得墨渍阑干。
裴恭睨着他的愚态,忍不住笑出声来:“几句危言耸听,当我是傻子?”
“你们若是有我杀人的证据,大不了来抓我便是。”
“于县尊该不会是真以为我们裴家人都是吓大的?”谁让百姓流离失所,谁在城里拿钱接济孤乞,是个人都该看在眼里,“我想信谁,想不信谁,轮得到你来教我?”
裴恭笑得森冷。
“就算方岑熙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又有哪点能胜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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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在县衙折腾大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全身而退。
待回到客栈,人群四下打量的视线仍没从他身上退开。
裴恭烦糟糟地回了屋,不料方岑熙比平日归来得早。
“三爷回来了?”方岑熙伸手收好桌上的草拟,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在避着他看,“听闻这客店里,午后又出了命案?”
裴恭看着他慢条斯理防贼似的举动,不由得淡出一抹冷笑。
火都烧到了眉毛。
方岑熙还像个没事人。
裴恭不免得撇撇嘴:“你查着什么了?”
方岑熙轻笑:“没什么,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三爷还是少知道些为好。”
裴恭听闻至此,揶揄的笑声终于还是没忍住:“你都戳到于子荣的肺管子了。”
“那老奸巨猾,耍得一手下三滥招数,在我跟前穿你小鞋,你还说不值一提?”
他越说越气,不由得质问道:“方岑熙你好赖人分不清吗?你到底跟谁一伙的?”
方岑熙瞧着裴恭气急败坏,却只好似事不关己一般,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方某人微言轻,本也没有请三爷一定要信。”
“在香海出什么事,方某自然也都受得,不敢劳三爷费心。”
他瞧着方岑熙的笑,登时多出满肚子火。
“方岑熙,你几个意思?”
“什么叫不敢劳我费心?你拿我跟于子荣当一伙的?”
方岑熙不惊不惧,泠然道:“三爷自然是三爷,方某配不上拿您当什么,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裴恭忍不住嗤笑,他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是只有他自作多情,以为他们在同仇敌忾。
亏他抓耳挠腮地应付了一下午于子荣,结果于方岑熙而言,他自始至终就是个外人,连案情都看不得的外人。
故而无论他们两个是不是在一根绳上,方岑熙根本就无所谓。
方岑熙显然不欲纠缠,只自顾自作个揖,起身欲走:“三爷还是先一个人静一静得好,方某不打扰。”
裴恭冷着声:“站住,把话跟我说清楚。”
“你是不是跟县衙那帮糟烂东西同流合污,反过来疑我?”
方岑熙却恍若未闻,只顾拂袖而去。
裴恭气急,随即伸手去挡他去路。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他鬼使神差一刀柄推在方岑熙肩上。
方岑熙被推得失衡,登时落坐回椅上。
他那张温良如玉的面庞忽然多了一瞬怔愣,顿时撩眸看向面前的罪魁祸首。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充满了警告意味。
“我……”裴恭忽有一瞬间错愕,却还是连忙扁扁嘴缄口不言。
这次错的绝不是他,无论如何,他也决不能先认怂道歉。
方岑熙的眸色冷清下来,他阖眼轻笑一声,浑身忽都多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说话的声音都威压下几分:“裴恭,你有没有脑子?”
“你是不是除过动手,就不会说话?”
裴恭本是无意,须臾间还满脑子诧异和懊悔。
可一刀柄也没什么力道,方岑熙却登时翻脸仿佛隔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能换出副质问的语气。
裴恭难免怔了怔。
他很快回神,索性气笑出声轻嗤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没用,一推就倒?”
“怪我先前是瞎了。”
“怎么还敢劳方评事大驾。裴恭的案子,自己也不是不能查。”
作者有话要说:
梅开二度却丝毫不知的裴狗:谁知道你一推就倒?